第二百五八落 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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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陸蒹葭調(diào)試相機(jī)參數(shù)的指尖一頓。
透過取景框,她的目光一一掠過舞臺上的眾人。大概率不是千秋的隊(duì)員們,她們?nèi)撬厝嘶驅(qū)W生,此前從未與千秋同臺;那就只能是坐在導(dǎo)師席的那幾人了。導(dǎo)師們?nèi)袏蕵啡Φ纳矸?,且確與千秋有過交集。
再結(jié)合西華緒說的“有時(shí)同臺、有時(shí)必須不同臺”,蒹葭的視線落在了唐曉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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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真是……她暗自咬咬牙?!幓瓴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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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涼涼開口:“說實(shí)話,我一直不理解,他哪來的那么多時(shí)間精力,同時(shí)經(jīng)營這些身份……?”
這下輪到西華緒驚訝:“什么,他還有別的身份嗎?他不就是葉胤驍?”
“……”蒹葭意識到唐曉翼對西華緒嚴(yán)防死守,從沒讓他查到過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信息,頓時(shí)同情地看了西華緒一眼,然后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舞臺上。
她忙著捕捉靳千秋的瞬間,沒空解答陌生人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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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結(jié)束后,陸蒹葭和西華緒沿著VIP通道離場。
她一面走,一面低頭翻看相機(jī)里的照片,連沒拍好的照片都舍不得刪除,只盤算著不能被千秋看見。這小女孩自恃美貌,不能接受自己不夠漂亮的時(shí)刻,但落在蒹葭眼中,“不完美”也成為“完美”。
西華緒頗為不識趣地開口道:“陸小姐,您愿意給我分享您的獨(dú)家圖源嗎?”
蒹葭看都沒看他,自覺這人肯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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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瀏覽了一遍照片,蒹葭收起相機(jī),終于有空和西華緒聊天:“您今天為什么突然向我搭話?我們本無交流的必要?!?/p>
“這種事也需要理由嗎?我只是想交個(gè)朋友。我喜歡交朋友。”西華緒說,“而‘交朋友’最快的方式,不就是聊八卦嘛。最好還是聊點(diǎn)我們共同認(rèn)識的人的八卦?!?/p>
“況且我覺得,我和陸小姐有共同的敵人……”他微笑,“……我們都不喜歡葉胤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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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倒還沒有到‘?dāng)橙恕牡夭?。”蒹葭嘆氣,“只要他對千秋無害,我就無所謂?!?/p>
“相比之下,反而更應(yīng)該忌憚你吧?”她話鋒一轉(zhuǎn),眼風(fēng)艷艷地掃向西華緒,“家里有錢有勢,哥哥位高權(quán)重……背景實(shí)力如此過硬,你若是想要什么,只怕很難有人能攔住你啊?!?/p>
西華緒歪頭,一派天真無害:“陸小姐,這就是您思慮過度了……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個(gè)無依無靠的弱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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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出口處,西華緒灑脫擺手:“回見了,陸小姐,今天和你聊得很開心。”
青年雙手插兜,走入夜色當(dāng)中,輕巧地穿過電車軌道后,叮叮駛過的城市電車便擋住了蒹葭的視線。
她低頭看向手機(jī),千秋的新消息躍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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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館出口附近的隱蔽處等等我吧!想和你見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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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fēng)寒涼,卻蓋不住蒹葭唇畔的溫柔笑意。她走到花壇后的僻靜處,拍了照片發(fā)給千秋,方便她定位。
空氣中忽然飄來一陣似有若無的玫瑰香氣。
蒹葭毫不意外地抬眸,只見電車駛離她的視野,“行人禁行”的紅燈切換作綠燈,一抹高挑身影朝她款款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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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長發(fā)被晚風(fēng)繚亂,一張如玉白皙的臉龐,一見到陸蒹葭,唇角便旖旎上揚(yáng)。
挺括的風(fēng)衣廓形勾勒出高大修長的身材曲線,襯衫領(lǐng)口豎起,夾在下頜與頸側(cè),領(lǐng)帶半系,一枚紅寶石領(lǐng)針頗為隨性地夾在領(lǐng)帶結(jié)上。
男人信步而來,帶跟皮鞋扣在柏油路面上,每一步都帶起清脆聲響,每一聲都啟示著她:他正在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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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陸蒹葭面前,蕭處齋突然抬手,掌間憑空變出一朵色彩絢麗的玫瑰花。
他再一掐手,玫瑰花的花莖驟然縮短,剛好可以裝飾在陸蒹葭的手提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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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處齋動作自然地執(zhí)過陸蒹葭的手,用掌心溫暖去貼近她微涼的肌膚:“今晚降溫,出門前我該提醒你多穿點(diǎn),千萬別感冒了?!?/p>
她笑道:“不礙事,大部分時(shí)候都在室內(nèi),人多氣溫高。”
又問:“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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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時(shí)間比較晚了,你一個(gè)人回去不安全?!笔捥廄S垂眸,深睫斂開一片溫柔,玫瑰色的倒影當(dāng)中,只有她一人,“而且,我也有很久沒見到小姐了?!?/p>
蒹葭了然點(diǎn)頭。他們共同生活日久,對彼此的秉性了如指掌,正如她不意外蕭處齋會來接他,蕭處齋也預(yù)料到千秋會私下約見陸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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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花壇的陰影處等了二十分鐘,待得場館附近的人群散去,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從側(cè)門里繞了出來。
兜帽衛(wèi)衣、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靳千秋小心謹(jǐn)慎地躲過其他人的窺視,直奔花壇而來。
離得越近,千秋的腳步越輕盈,到最后索性輕快地跑了起來,直直撲進(jìn)姐姐的懷抱。
少女身上還摻雜著脂粉香氣、舞臺煙花的硝煙味道,裹著人體的溫暖與柔軟,一齊卷入蒹葭的臂彎。
千秋緊緊環(huán)抱住蒹葭,將臉埋在后者頸窩處,第一句話便真情流露:“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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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與K徹底鬧掰后,姐妹倆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盡管偶有在手機(jī)上聯(lián)絡(luò),但虛擬世界的牽絆,終究抵不過一個(gè)真實(shí)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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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蒹葭竟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安撫性地緊抱住妹妹,隔著衣裳感受到她似乎又瘦了點(diǎn)兒,纖纖弱弱的一把骨殖,摸在掌間,只覺心疼。
“我也想你呀,千秋?!彼f,“你倒是冷心冷情,居然真這么狠心,從沒來見過我——”
千秋抬起臉,口氣里有著歡快的情緒:“我這不是怕你太忙,沒空理我嘛?!庇终f,“咱們換個(gè)地方說話,這里太人多眼雜了?!?/p>
蒹葭卻不走,先問道:“但節(jié)目組那邊還有許多事吧?你就這么走了,沒關(guān)系嗎?”
“沒關(guān)系啊,把事情全部都丟給唐曉翼就好。”千秋徑自拉過蒹葭的手腕,扯著她登上電車。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徛暜?dāng)中,三人在角落處尋覓到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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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最后一班電車上,只剩他們仨人。
千秋得以摘下兜帽、墨鏡和口罩。表演結(jié)束,她卸下了脂粉,露出一張?zhí)烊蝗サ耧椀能饺孛妫燥@蒼白憔悴,卻無損這份美貌。
像一只毛茸茸的貓,她理直氣壯地賴在姐姐懷里,纏著她說些沒營養(yǎng)的家常話,做姐姐的亦有好耐心,一一應(yīng)著她。千秋便笑得張揚(yáng)又肆意,摟著蒹葭脖頸說:“我好喜歡你呀——蒹葭。”
蒹葭溫柔地?fù)崦锏念^發(fā):“我也愛你,千秋?!?/p>
又說:“……你還沒有原諒父親嗎?他很想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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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沒接話,把臉埋在姐姐胸前,深深汲取著她身上的芬芳香氣。
然后才慢慢地說:“……這件事以后再說吧,好么?今晚我不想聊這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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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赝埃齻兞牧嗽S多話。
千秋談起準(zhǔn)備這場公演的不易,從協(xié)調(diào)編舞到分配歌詞,樁樁件件皆由她親力親為,這是“隊(duì)長”的責(zé)任與義務(wù)。過程中自然有諸多挫折和阻礙,隊(duì)員的小情緒、表演的小困難,都被她一一化解。
這些努力付出,全為了最終的完美獻(xiàn)演,及此時(shí)此刻,從姐姐口中換來一句熨帖的夸獎。蒹葭一面聽,一面時(shí)不時(shí)點(diǎn)頭,“嗯”一聲,再夸耀一聲,直到電車抵達(dá)終點(diǎn),司機(jī)和廣播提醒她們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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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倆執(zhí)手下了車。深夜終點(diǎn)站,只亮一盞孤寂的路燈,燈下立著一名烏鴉般漆黑的頎長男子,慘白沉默的臉龐,打一把傘骨鋒利的寬闊黑傘。靳千秋看一眼,先呼喚他的名字:“烏念?!?/p>
她笑得眉眼彎彎:“好久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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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K”麾下四員猛將倒是集齊了。
“千面魔術(shù)師”、“六老板”,以及昔日的“玫瑰帝王”——加一個(gè)跟隨在“K”身邊的男仆,四個(gè)人聚集在這處狹窄站臺上,口氣隨意地聊著天。
話題也都是些找不著北的話題,默契地避開了敏感的、可能將氣氛導(dǎo)向不愉快的話題。
每個(gè)人都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團(tuán)聚”,盡量延長“喜悅”的存活時(sh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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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千秋驟然住口,其余三人亦收了聲。所有人若有所思地環(huán)顧四周,空氣中只留下夜風(fēng)吹拂樹叢、發(fā)出的簌簌聲響。
幾秒鐘過后,這重“簌簌”聲也歸于岑寂,四下里靜謐無聲,除去他們頭頂?shù)哪潜K昏黃路燈,再無其它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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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足尖點(diǎn)地,鞋底摩擦過粗糙地面,突兀帶起一聲刺耳的短促“哧啦”聲。
不知何處,悄悄飄來一陣異香,教人聯(lián)想到盛放于雪山之上的潔白蓮花,含羞帶怯地團(tuán)聚著一簇金黃的嫩蕊。
然后,這重異香又悄悄消失了,仿佛它從未出現(xiàn)過。他們佇立在那盞路燈投下的暈黃光圈里,無人言說,亦無人動彈。
這重奇異的雪蓮香氣,似乎只是為了和他們打個(gè)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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