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臨沂有男兒,二十心已死。
師尊原是白月光,朱砂痣,心頭血,命中劫。
堂堂儒風(fēng)門,竟無一人是男兒。
愿羅楓華南宮絮南宮柳三人,一生為親為友,橘子一起分,糕點(diǎn)一直吃,屋頂一起爬,從弱冠年華到鬢生白發(fā)。
貪怨誑殺淫盜掠,是我儒風(fēng)門君子七不可為。
我愛你,是狼子野心,也是浪子回頭。
人都說清修天地外,他卻只因見了一次稚子苦,從此甘心落入患難人間。
薛郎甚美,世人甚丑。
人生何必長相伴,遙以相思寄東風(fēng)。
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能配白衣。
山腰的梅花開得艷,你能采一枝來贈與我嗎?
我一生罪孽,自尸山歸來,我用前世滿是鮮血的手,捧起今生厚淳溫?zé)岬臏以赣嗌虻夭黄?,死后魂歸煉獄,只是希望...你還愿捧盞,淺嘗。
人間很好,晚寧,我不要你殉我。
命中三尺,你難求一丈。
弟子師昧,恭送師尊,江湖道遠(yuǎn),師尊,一路保重。
蒙君垂憐,得有家歸。
簡字如晤,展信蘇顏。
一個(gè)人愿意用萬兩黃金換你,那是欲;一個(gè)人愿意用前程似錦換你,那是愛;而一個(gè)人,愿意用二十年的年華,最好的歲月來換你,等你,并且一聲不吭,不求回報(bào),不求結(jié)果,那是傻,真的,太傻了。
何以窺不破,何以辜負(fù)卿。
不知渡人,何以渡己。
人間再好,也比不過一句,楚晚寧喜歡他。
不知巫山客,不識命中人。
這是他的珍寶啊,卻蒙了近半生的塵。
以后他們的每一年,無論春夏秋冬,都是最好人間。
后來,他看到春日的芳菲,會想到他,看到冬日的落雪,也會想到他。
后來,每一個(gè)清晨都是金色的,就像楚晚寧的魂魄。
每一個(gè)夜晚都是黑色的,就像楚晚寧的眼睛。
后來每一縷月華皎白都如他云袖拂雪,每一輪旭日如他的目藏溫情,后來他在天邊的紅霞里,在青蟹色的晨曦中,在壯烈的云海奔流中看到楚晚寧的身影。到處都是他。
后來才知道,師尊最愛的梨花白是墨燃送的,師尊用了很久的海棠手絹也是墨燃繡的。少年墨燃從來沒有因?yàn)閹熥鸬呢?zé)罵而怨恨他,也沒有因?yàn)槟且粸吵侄鴲凵蠋熋?,只是在那個(gè)雨夜,代替師尊被種了八苦長恨花,從此愛恨不由己。
墨燃笑著,良久,神情漸漸平靜下來:“我想去討一碗抄手吃,也再討不到?!?/p>
有那么一瞬間,楚晚寧睫毛顫抖,嘴唇微動(dòng),似乎想說什么。
但墨燃沒有給他說出口的機(jī)會,也沒有給他說出口的勇氣,墨燃不無譏嘲:“師尊,抄手這種東西,蜀中人最擅做,紅油辣子花椒,缺一不可。都是你最討厭的。當(dāng)初你想要替我再煮上一碗,心意我領(lǐng)了。但是,你做的東西,不用嘗我都知道,只有一個(gè)詞可以形容?!?/p>
楚晚寧依舊不曾睜眼,眉心微蹙。
似乎這樣,就能躲過那一把唇舌利劍。
“讀書不多,所幸前些日子剛聽薛蒙說過,覺得用在師尊的抄手上,真是在合適不過了?!?/p>
是什么?
枉費(fèi)心機(jī)?
白費(fèi)力氣?
楚晚寧在意識里混亂地找尋著,像是忙著找到一件合身的甲胄,找到最難聽的詞自己先拾掇起來,以免被欺辱得太過狼狽。
一文不值?
墨燃還是沒有開口,那個(gè)詞在他唇齒之間玩味地浸淫著。
對,一文不值。
楚晚寧篤信找不到比這更令人心寒的詞了。
他鎮(zhèn)定下來。
直到他聽見墨燃心平氣和地說:“東施效顰?!?/p>
他幾乎是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
他根本沒有想到對方會惡毒至此,袍袖之下,他的手都在細(xì)細(xì)地發(fā)抖。
和面,調(diào)料,揉餡兒……
對著《巴蜀食記》,認(rèn)認(rèn)真真一字一句地看過來,臉上沾著面粉屑,包出的抄手從歪七扭八到渾圓可愛。
他一直都在好好地學(xué)著,一直都在努力地琢磨著。
就換了那樣四個(gè)字。
東施效顰。
(本就是西施,又何來效顰一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