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靜室的廳堂里,魏無羨揉著宿醉三天后頭疼的腦袋,和他同樣動作的還有江澄和聶懷桑。
昀和看著動作一致,身上氣息也一致的三個人,打開的白玉扇擋在鼻前,甕聲甕氣地問道,“你們?nèi)齻€,別告訴我喝了三天???!”
聶懷桑忍著腦袋快要炸掉的疼痛,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可不就是三天,而且船順著水走,飄了好遠(yuǎn),回程還是我御扇帶他們回來的?!?/p>
江澄在一邊捂著腦袋,一邊有氣無力地說,“要不是你叫我們來,我們都要回去休息了?!?/p>
“是補(bǔ)天石的事兒?”三人中,唯有魏無羨因著酒量不錯,腦袋疼的不是很厲害,但也不舒服。
昀和嘴角微抽,實(shí)在是佩服連喝三天的三人,但他們現(xiàn)在這樣子,也不好談事,便從儲物戒里拿出一個玉瓶,扔給魏無羨,“清涼丹,吃一個清醒一下。”
昀和丹藥的水平,三人也是見識過,直接服下,服下的那一瞬間,冰冷的寒意直沖腦海,什么宿醉的頭疼,都被清涼無比的涼意打退。
看著三個人服完丹藥打著哆嗦的樣子,昀和直接大笑出聲,微歪的身體,被藍(lán)湛扶住,不過三天,昀和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夫妻間親密的動作,她渾然不覺在人前被扣著腰攬著靠在他懷里有什么,反而調(diào)侃著哆嗦不停的三個人,“嘖嘖嘖,這清涼丹,我用了千年雪蓮的蓮子煉制的,治療神識之傷用的,沒想到清神醒腦的效果也不錯,我可得記下來~”
魏無羨三人一邊哆嗦不斷,一邊一臉怨念地看著一點(diǎn)沒覺得昀和行為不妥的藍(lán)湛,心下輕嘖,‘寵妻無度藍(lán)忘機(jī),小心以后管制不住,自討苦吃!’
最后三人還是連喝好幾杯熱茶才把通徹全身的涼意壓下去,為了不再被坑,聶懷桑主動提及正事,“那薛洋,你們有何打算?!?/p>
那日在櫟陽,薛洋被抓,他雖然沒有承認(rèn),但是昀和卻認(rèn)定最后一塊兒補(bǔ)天石在他手上,再加上他們已經(jīng)知道溫氏已經(jīng)掌握了兩塊,尋找補(bǔ)天石的行動便終止了,不過因著昀和和藍(lán)湛要直接傳送回藍(lán)氏準(zhǔn)備大婚一事,再加上聶家弟子在,薛洋就被壓到了清河不凈世。
如今昀和大婚已經(jīng)結(jié)束,這婚后第四天就聯(lián)系他們說要處理薛洋一事,聶懷桑視線飄過一直扶著女子腰身的藍(lán)湛,壓下心下的腹誹,這藍(lán)湛看不出來啊,能讓元嬰修為的昀和都吃不消,看來是很行,早就知道風(fēng)花雪月的聶懷桑眼底閃過一絲猥瑣的笑意。
聶懷桑的小心思,昀和并沒有察覺,直接開口道,“養(yǎng)魂石里的魂靈,我已經(jīng)送入輪回,他們的功過自有地府閻君定斷,薛洋與常氏的因果已斷,至于他本身,”微微停頓后,昀和有了決斷,“畢竟是天道曾經(jīng)選擇的氣運(yùn)之子的血脈后人,且我們與他無甚因果,不好對他動手,還是拿到補(bǔ)天石后,放了他吧?!?/p>
聶懷桑等人都沒有意見,畢竟他們不如昀和,對天道因果一則有參悟,有些事,或許在他們看來是對的,可行的,在昀和眼中因果法則下,卻不適合。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有時候,他們不得不承認(rèn),參悟了因果法則的昀和,她的舉止才是最為公正。
定下了薛洋的處置方案,眾人便去到庭院里,昀和拿出白玉扇,啟動法陣,傳送到清河境內(nèi),因著昀和之前與聶氏相交不深,她并沒有在聶氏內(nèi)留下定位點(diǎn),便只能選擇山河圖上清河境內(nèi)的隨機(jī)一點(diǎn),落地后,聶懷??戳丝粗車沫h(huán)境,“雖說在清河境內(nèi),但這里離岐山溫氏也是比較近的。”
清河和岐山本就相鄰,昀和隨機(jī)選的地方在清河境外圍,這里距離岐山近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過眾人暫時沒有去岐山謀取兩塊補(bǔ)天石的打算,便一路避著人去到不凈世。
“聶宗主”
聶明玦心知他們有事,也不說廢話,直接讓人帶他們?nèi)サ乩巍?/p>
到了陰冷昏暗的地牢,眾人跟著管轄的弟子往下走,路上對方還告訴他們這薛洋待在牢里不像別的人那樣喊冤叫屈,甚是自得其樂,怪異得很。
聽到這話,幾人對視一眼,便不說什么,那領(lǐng)頭的弟子看他們也不說話,便汕汕地止了話頭,停了討巧諂媚之舉,到了地方,識趣地遣散了把守的人,很快,地牢這一層只剩下關(guān)在牢里的薛洋,和站在牢外的五人。
看著牢里明明醒了,卻繼續(xù)閉目翹著腿睡覺的薛洋,五人中,江澄最先耐不住,直接上前,用力拍了拍牢門,嘩啦嘩啦的鎖鏈聲伴著江澄的厲喝聲,“喂,你小子,快起來,還要不要出去了?!”
牢里翹著腿的人,懶洋洋開口,“不想,反正有吃有喝,除了沒糖,也不差?!?/p>
這不合作的態(tài)度直接讓江澄眉心一蹙,就要發(fā)脾氣,魏無羨拉住他,“別著急,看昀和的?!?/p>
聽到魏無羨的話,昀和眉梢一挑,然后用折扇直接把他倆轟到后面,在兩個人哆嗦喊冷聲中走到牢房前,也不多說廢話,直接把玉扇點(diǎn)到精鋼牢桿上,眨眼間,白霜就從牢門上蔓延到牢房內(nèi)。
“嗯?!”
打開的折扇遮住嘴角的笑意,昀和問向從地上跳起來的薛洋,“睡得怎么樣,可還涼爽?”
眼珠一轉(zhuǎn),薛洋揚(yáng)起天真無邪的笑臉,“小姐姐人美靈器絕,不知叫小子什么事兒呀?”
感覺到身邊人氣息的微寒,昀和眼底閃過一絲笑,不過,她可舍不得自己夫君被氣,也不再和薛洋廢話,直接問道,“你是薛重亥的后人吧,你手上的陰鐵在哪里?”
因著補(bǔ)天石一名過于明顯,昀和他們在外都是按照世人之前的說法,稱其陰鐵。
薛洋臉色表情微頓,臉上的笑愈發(fā)天真無邪,不答反問,“靈境仙子要陰鐵,那東西可邪氣的很,難不成美名天下知的靈境仙子要用它害人不成?”
把玩著玉扇,昀和也不在乎薛洋含著惡意的刺探,“我有用,雖然看你不在乎,但是,也無妨告訴你,我不會用它做壞事就是了,至于你,”昀和嘴角微深,“要不要和我做交換?!?/p>
薛洋眼底微閃,交換?
仙門百家,也是虛偽的緊。
不過,他也不介意,陪他們玩玩。
薛洋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帶著幾分興致,問,“你們能交換什么?”
手上的玉扇微轉(zhuǎn),昀和指向自己,然后又轉(zhuǎn)向薛洋,“你說錯了,是你和我交換,至于能交換什么?”
昀和掃過薛洋的左手,而被看的人,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視線,眼底倏然閃過猙獰的兇光,雖然牢房光線暗沉,但牢房外的眾人哪個也沒漏看。
暗無聲息的防備在寧靜中醞釀。
牢房內(nèi)的人,在光線到不了的陰暗之處,目光如獸,嘴角上揚(yáng)著邪笑,“我不需要,交換無效?!?/p>
把玩著折扇,昀和輕輕一笑,“你需要,我手上有一枚小還丹,可斷肢復(fù)生,薛洋,你的左手,服下它,就可以痊——”
“我說了我不需要?。?!”
不等昀和說完,露出猙獰,兇狠的人一把握住寒意侵染的欄柱,赤紅的雙眼從精鋼欄柱的縫隙間盯著昀和一字一頓,惡狠狠道,“我—不—需—要!”
女子嘴角笑意不變,含笑的鳳眸對上赤紅的怒目,語氣平淡,“你需要,你需要治好你的傷,薛洋,你囚困在心結(jié)里夠久了,屠了常氏還困在過去,你是要入魔了嗎?”
這意味再明顯不過的話,直接戳中薛洋心底糜爛的傷,讓他怒極反笑,“哈哈哈——”
張狂恨怒的大笑讓守在門口的人一個激靈,不由嘀咕,“別不是搞瘋了吧……”
而牢房內(nèi),藍(lán)湛護(hù)著昀和后退,雖然薛洋困在牢房內(nèi),但藍(lán)湛可沒忘記他使過毒。
藍(lán)湛的考慮,昀和自然知,不過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別擔(dān)心,我能解決?!?/p>
牢房內(nèi)狂笑的薛洋,揚(yáng)著邪肆的笑,目光直射被藍(lán)湛護(hù)在身后的昀和,“解決,你要怎么解決,我薛洋便是入了魔,你又奈我如何?!”
聽到薛洋的提問,昀和微微沉吟,“你如若真的如此,那就只能手段強(qiáng)硬些,用靜心陣把你囚禁,雖然沒了自由,但是我保證可以讓你好吃好喝,安度一生?!?/p>
女子話一出口,且不說薛洋,魏無羨三人先倒抽一口氣,“嘶——”
甚至,江澄直接脫口而出,“李昀和,你瘋了?!”
先不說她的想法多么瘋狂可怕,就是她要是真這么做了,先不說藍(lán)忘機(jī),藍(lán)老先生可不得打個重刑!
牢房內(nèi),薛洋心里噴薄的惡意也一滯,神色微怔看著沒有半分玩笑之意的女子,喃喃出聲,“為什么?”
一個盛名天下的女子,為什么對他這般,這般……
薛洋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他不會不識善意。
這個人,對他,有這不容忽視的寬容和憐憫……
為什么?
安靜的牢房,所有人都在看著一貫灑脫恣意的驕烈女子,眉眼間露出一絲悲憫,語氣淡柔,“因?yàn)槟闶茄χ睾サ难}后人,他曾是天道選中的天命之子,便是他走了歧途,我也不愿看見他的后人被薄待,墜落塵埃?!?/p>
參悟了因果法則的女子,看著薛洋身上,其他人都看不見的因果線,那一絲纏繞著身體血脈似斷似續(xù)的功德線,一旦斷開,他身上同樣緊緊纏繞的孽線,便會帶著他墜入不可救贖的地獄。
天命之子,天道所選,因著他們的資質(zhì)心性。
可,天道無情,它從未考慮被選之人的意愿。
但,天命之子的心性,又讓他們走上那條注定慘烈的獻(xiàn)祭之路。
昔年好友是如此,那薛重亥也是如此。
不過是好友已然成功承運(yùn),而那薛重亥敗了罷了。
對薛洋,她無法不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