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填飽了肚子,從熙熙攘攘的人群漫無目的的走著,今夜就是待在海邊,待在山丘,待在哪里都好,只要不是神農(nóng)山,只要不是青丘....
海岸邊光線柔和,今日的日頭像是讀懂她的心思,沒有給她的心一絲暖意。
小夭就在這里待了整整一日,小炎灷府內(nèi),玱玹望眼欲穿,馨悅心疼說:玱玹,你都一日沒有合眼了,去歇歇吧。哥哥也在找小夭,她不會有事的。
他的眼神很空洞,他很清楚的記得上次小夭說勸他善良,怎么會如此,他想不明白,玱玹慢慢閉上雙眼,手扶著額頭,一言不發(fā)...
小夭睡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躲在一蚌床內(nèi)。她這才想起昨夜哭累了,化出斑斕...
小夭苦笑了下自問道:我該如何把你放下?果然,情傷最重。
早上店家們又恢復了一日的生計,小夭有點羨慕他們,可以簡單,無憂無慮的活著,不像她,明明每個人都和她無關(guān),卻又命運緊緊相系。一輛馬車從她面前經(jīng)過。而那對面,有一眼神溫和,目光所及之處皆有暖煦拂面。
小夭微笑著看著他向她一步一步走來:南天門守衛(wèi)說水神仙上深夜來訪,我一猜那個人一定是你。
一瞬,她笑了:水神仙上...
潤玉自欺欺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小夭看向潤玉問道
潤玉看向她微微一笑:潤玉自幼少親朋,無好友。如今只有熱鬧過才懂得何謂熱鬧,真正擁有過才知道放手絕非易事。
小夭笑著搖了搖頭,向前走著...
身旁溫潤如玉的人先開了口:小夭,這條路我們已經(jīng)來回走了好些回了。若你有什么心事,我很愿意傾聽,別把自己悶壞了。
當小夭的眼睛和潤玉的眼睛不期而遇時,潤玉發(fā)覺她的眼里飽含疲憊,她的眼里根本就找尋不到他的影子..
小夭說:我想喝酒。你可以陪我么?
小夭知道身邊的人不會拒絕,遂也沒有給他應(yīng)答的時間。她告訴潤玉她想去軹邑城。彈指一揮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城內(nèi),街上熙來攘往。大概走了半條街的路程,小夭指著一個店家說道:他家釀的酒比我哥哥釀的還要好喝。我知你酒量不好,陪我小酌幾杯。
他們來的不甚湊巧,店內(nèi)已經(jīng)快坐滿了,只剩一張四方桌,店家是認識小夭的,很快桌上放了四個菜和兩壺酒。小夭笑著說道:麻煩上兩壺烈酒,一壺青梅酒。
小夭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道:這家沒有你愛喝的桂花釀哦。
潤玉溫柔一笑:無妨。只是你今日還要宿在那海里么?
小夭倒酒的手頓了頓,眼底露出一絲失落。我不想回去,我也沒有辦法再回高辛去了。
潤玉點點頭道:那你今后要如何打算呢?
小夭微微笑著,一壺烈酒就放在她面前。她迫不及待自飲了兩杯。才道:我找不到他了,我也不想回神農(nóng)山,我現(xiàn)在感覺空氣中都是窒息的感覺。我沒有人說,一直都是自己努力忍著,扛著....他們每一個人,我都沒有辦法左右,我嘗試過你說的辦法,可是我做不到。我無法忘記他啊。
突然她的心臟有著一陣急跳,跳的眼前出現(xiàn)了幻象:你有九個腦袋,你會幻化成其他樣子,可是你的心就只有一顆啊,你可以和我的心一起跳動,可是你為什么,就是不承認對我的心意呢?神農(nóng)義軍就真的讓你...
一瞬,整個店里鴉雀無聲,大廳里人們都聽到了九個腦袋,已經(jīng)在議論紛紛,再聽這姑娘說神農(nóng)義軍時,店里只聽到小夭哭訴的心聲,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后,那張桌上的兩道影子已然消失不見。
店內(nèi)已經(jīng)有些人怕惹麻煩提前結(jié)算離開了酒家。暗衛(wèi)們在小夭可能去過的地方一家一家仔細的尋找,他們拿著畫像,畫像上沒有桃花印記,所以那些店家,路人只認為他們尋的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直到聽到有人交談:好險,這姑娘八成是瘋了。在這說魔頭相柳的事情。
你說那相柳是不是真的有九個腦袋啊?
我也沒見過??熳呖熳?,別惹這些是是非非...
傍晚,小炎灷府內(nèi),兩名暗衛(wèi)竟然帶著兩名平民趕到一間陋室。
陋室內(nèi)置著一扇屏風,屏風后端坐的人一時辨不清是男是女。兩名戴著蒙巾的暗衛(wèi),其中一位走到屏風后在和那人交談,只見他走出來說道:我家主人說了,讓你把剛剛在路上說的事情再說一遍,少一個字,你的舌頭就別想要了。
別,別..兩位大俠,我們說,說...
下跪的人哆哆嗦嗦吞吞吐吐說道:今天中午,我們在...
小夭睡醒的時候已是晚上。
她醒來就看到守在榻旁的潤玉,她輕聲喚道:潤玉仙
潤玉伸出手擁住她,小夭眉頭一皺,她想躲開,可是她又好想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擁抱。
小夭,我相信他是在意你的,如果你說的蠱是真的,他讓你種上了,那意味著他心里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比我幸福多了。如果說你們的愛,總是這樣辛苦,那就減少再去找他的次數(shù)。他逃避你,不代表他心里沒有你,他正是因為怕他的身份改變不了什么,還徒增你們彼此的心傷。所以才會避開你,小夭,我也曾愛過,愛的卑微,愛的不能自拔,可后來我想通了,可最后也只能放開她,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小夭苦澀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處,淚水止不住的落下:我明白的。可是我就是想他...
潤玉輕輕撫摸著她的頭說道:你可以想他,只是,別再去找他了。
陋室內(nèi),盤問還在繼續(xù),一人躍墻而過:主子,剛有人飛書入府,請您去這里,說我們要找的人在這里。
玱玹急步走向屋外。只見他手中的紙團已經(jīng)化作灰燼:去,把人都撤了,然后你們先回紫金頂。里頭的兩個人也放了。
小夭說:哭出來果然不會那么難受了,只是我把你的衣服弄得全是淚漬,潤玉的身上浮現(xiàn)一道亮光,衣服又變的光潔如新。小夭喜道:你想不想看我是在哪里入眠的?
潤玉看著她,小夭拽著他說:我們?nèi)ズ_叞伞?/p>
潤玉陪著小夭,他摘下一團云朵做成軟榻,小夭趴在上頭,低頭就能看到大海,小夭指著海岸說道:這海里也應(yīng)該有鮫人族吧,不然我的貝殼怎么跑那邊岸上了呢
小夭,這里會引起你的悲傷,我送你回去吧。神農(nóng)山上,你的親人在等你。
不,我不要回去,我就想待在這兒,這里,安靜的很。回去我要如何取舍,一個在天邊,一個在眼前。
人生真強大,強大到我居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潤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不確信的問道:你說的一個在心上,是你哥哥?
小夭沉默了一瞬,我和哥哥從小相依為命。我把感情寄托在天邊的人,而眼前的人,也會離我越來越遠。這都是命運,天意弄人...
潤玉不動聲色的揮揮衣袖,云團上的身影已陷入昏睡之中。
他的腦海里有著一個畫面。小夭是去找相柳么?剛剛那個沒有禮數(shù)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玱玹早早的等在約定的地點。
現(xiàn)已是深夜,百姓家的燈幾乎都滅了,巷口處一人的背上趴著另一人向他的方向一步步走來,玱玹急忙邁出步子向那身影跑去。待他看清后,他的手撫了撫她的臉。
勾在頸上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見此情景,玱玹又走到右側(cè),他看著背著小夭的人說道:千算萬算,我都沒想到是你潤玉把她帶走的。
潤玉輕笑了一聲:人我?guī)砹耍墒乾F(xiàn)在她不愿意走了....
玱玹笑道:你可以把她帶走,甚至永遠藏起來。只是那時候即便我不會成為帝王,也不會有你潤玉存在了吧。那時候我還是會和小夭在一起,因為我們永遠是一個時空的人,就算她不再理會我,她也只能在這個世界里待著。你,比不過,更,無權(quán)干涉。
那一刻,圈在頸上的手松開了一些:放我,下來吧。
玱玹伸出手來,那雙眸子黯淡到無光,小夭無奈的握緊他,她走到潤玉面前對他說:謝謝你陪了我這么久,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
她閉上眼睛,轉(zhuǎn)過身,夜里的風從耳畔刮過,如利刃一般,淚水劃過臉頰,好像灑了一把鹽一樣,割的臉皮生疼...
小炎灷府,玱玹親自登門致謝。馨悅抱住小夭:哥哥為了找你,正事都推了再推。你哥哥為了你更是徹夜未眠,回來就好。姐姐,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人的心哪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
小夭的眼中淚花隱隱,她轉(zhuǎn)頭看了看豐隆,豐隆會錯了意:你平安就好,璟的事已成定局了,你,你后面就考慮一下我吧。小夭,我,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只要你開心,算了算了,我,等,你..
小夭嘴角微微上揚,玱玹像是沒有聽到豐隆的話一般和他們致完謝后,帶著小夭上了云輦,飛往神農(nóng)山。
云輦落下,小夭的眼神空空的,玱玹拽起她時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兒險些就要摔倒。
小夭
一瞬,身影栽倒在他身上,玱玹立即抱起她,一邊向殿內(nèi)跑,一邊大叫:立即把鄞帶來。
醫(yī)師鄞被瀟瀟風一般都掠來,玱玹快速讓開,鄞仔細號脈后對玱玹比畫了一陣。
玱玹說:你是說她是積郁成疾,沒能順應(yīng)情緒,她胸口還有瘀滯的血?
阿念低泣著急道:那要怎么做,姐姐才能醒來?
鄞又比畫了一陣,玱玹已經(jīng)靠在榻頭,用衣袖拂去小夭額頭的汗水。阿念小聲說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哥哥說。
玱玹道:鄞怎么說?
姐姐醒來的問題不大,只是醒來后情緒不可以再激動了,不然情緒會崩潰,最后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結(jié)果。
怎么個逆轉(zhuǎn)
離魂癥
他說這個癥狀他曾經(jīng)遇到過,一旦發(fā)作起來,一次接著一次,會變得越來越嚴重,最后甚至變成失語...
阿念繼續(xù)道:哥哥,你不覺得奇怪么?姐姐只是去了下青丘,怎么會變得這么嚴重。上次,我不小心聽到你和豐隆哥哥的話,難道姐姐他...
阿念,你讓你姐姐好好休息吧,今夜我在這守著。你先回房吧。
哥哥,我來守著吧,你都徹夜未眠了,還是我...
阿念乖,哥哥不累?;匚莅伞?/p>
明明一句簡單的話,卻惹的阿念有點害怕,她不敢再開口,默默走出殿外...
床榻邊的玱玹,默默地撫住那安靜的小臉,盡管她就那樣靜靜的躺著,兩邊嘴角微微翹起,仿若一抹笑意掛在臉上。
玱玹什么也沒說,只是靠坐在床頭,凝視著她的睡顏。他輕輕的把被窩里的手拿起握在自己手心,心道:心有千金墜,不知從何起...
一日,阿念陪在姐姐身邊,玱玹在外間交代事務(wù),阿念驚喜的聲音傳來,阿念抓住玱玹說道:姐姐醒了,哥哥。
玱玹快步來到榻旁,鄞正給小夭診脈,玱玹看著小夭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他急急問道:情況怎么樣了?
床榻上的人開口了:我沒事,只是想再睡一覺。鄞,不用勞煩你了。我自己也是大夫...
玱玹對小夭說:小夭,你安心休息吧,別再嘴硬。醫(yī)師倒了只能當病人。
小夭也在靜靜的聆聽著,她轉(zhuǎn)過身去,你們別擔心我了,我再睡一覺,就好了。
阿念看完鄞的比畫,對哥哥擔憂道:姐姐這口淤血還在胸口,怎么辦呢?
玱玹說:沒關(guān)系。人能蘇醒就是好事。
床榻上的人側(cè)著身子,扯著昏昏沉沉的聲音喊道:玱,玹,玱,玹...
在外間的玱玹聽到那軟綿綿的聲音,快步走到床頭扶起小夭坐起,給小夭罩了件衣裳。小夭靠著軟枕,看著他,不說話。
玱玹說:什么也不用說,這些都不重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小夭開口說: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防風意映有喜了。
小夭,你...
虛弱的聲音再次傳來:是我診的脈,不會錯的。
玱玹坐在床頭輕摟住她,他現(xiàn)在的心情實在無法言表。玱玹試探性的問道:你去給太夫人診脈,那是涂山璟的孩子?玱玹覺得有點好笑。
小夭抬眸望著他,一瞬又緩緩低下頭去,頭輕輕靠在他懷里:初步看的是三個月的身孕,防風家的人...
玱玹看著小夭的眉頭擰成個川字,她柔柔的撫了撫自己的肩膀。
一會兒后,小夭繼續(xù)說道:我看璟的神情,怕,是錯不了了。只是,你下一步要怎么辦呢?
玱玹怔住了,他咬著的唇在微微顫抖,他苦笑了一聲:你現(xiàn)在都這樣了,還在為我考慮。
小夭淡淡回道: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一瞬間,他的心如同萬蟻啃食,小夭的平靜,使他連怒火都無法發(fā)泄。
屋內(nèi),阿念聽到小夭醒了,馬上跑出房去,小夭坐在榻上。
玱玹把空碗給了侍女。
小夭伸手牽住她,阿念順勢的坐在榻上問玱玹:哥哥,姐姐吃了多少?
小夭笑道:才恢復一會兒,要多次少食。
玱玹笑了笑:你看,阿念,多喜歡你,這么多人都念著你,糊涂心思能不想就別想了。
阿念好奇發(fā)問:哥哥,你說什么呢?姐姐...
小夭像是想到什么,瞬間脫口而出:我病的事情,別告訴任何人。
阿念說:我聽馨悅說了,涂山氏在置辦璟哥哥和那防風意映的婚事。
那蒼白的臉看向玱玹,玱玹忙道:阿念,你姐姐剛恢復點,我們再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阿念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小夭,姐姐,我會變戲法了,等你好了,我變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