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無煙，水順無聲，人之情苦至極者無語?！?/p>
?? 有些痛苦，共情能力再強(qiáng)也沒辦做到感同身受，總要情不自禁摻雜進(jìn)去主主觀情感和客觀的是非對錯?？晌覀兯坪跬?，感情是天底下最不應(yīng)該講道理的東西。萬事萬物都講道理，才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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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幼稚，逃避責(zé)任，死纏爛打都讓我覺得格外反胃。我一開始是存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愧疚，害怕我們分手會給他的病造成二次傷害。嗯，現(xiàn)在好了，我不擔(dān)心了，因?yàn)槲椰F(xiàn)在只厭惡他?！?/p>
???
???? 和向昱在回家路上，黃沙猙獰肆虐，帶上口罩都能聞得到沙土味。一路無言，她一向不是話很少的人，冬天下雪嘴凍得張不開，都要堅(jiān)持跟雪花持續(xù)輸出廢話。至于為什么是跟雪花，因?yàn)槲也宦犓v廢話。
??? 一路上無數(shù)人淹沒進(jìn)沙海里，壞掉的紅綠燈在黃沙里顫顫巍巍發(fā)光。路邊一條奄奄一息的老狗，臥在樹坑里喘息。嗚嗚咽咽，嗚嗚咽咽。
???? 在十字路口分別前，她轉(zhuǎn)過頭問我。
??? “我該怎么辦。”
??? 塵霾飄揚(yáng)，一路沉默，她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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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向昱和永安是朋友里的一對。戀愛也有一年半了，是世俗意義上很甜的那種情侶。
?? 向昱的媽媽爸爸乃至家里一眾親戚我都見過，一家人性格都很好。這樣家庭環(huán)境里的女兒，當(dāng)然長得陽光又健康。認(rèn)識好幾年，沒見怎么上過火也沒怎么哭過。不說長相出眾，可性格在我認(rèn)識的朋友里能排到很靠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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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昱刺繡香囊給永安，永安送Nike給向昱。有很長時間在異地，永安在外地學(xué)特長。但感情上一直有來有往，關(guān)系也都干干凈凈?；ハ嗖缓彤愋杂羞^多牽扯。很多朋友都感嘆，這就是雙向的奔赴吧！朋友圈也一直認(rèn)為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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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也一直在規(guī)劃他們的未來。
??? “先好好在一起熬到畢業(yè)，去用一個地方上大學(xué)。在外面租房吧，就不住宿舍了。我做做兼職，家里能給點(diǎn)。哈哈哈，真好啊。大學(xué)期間就能寫歌或者去駐唱啦！畢業(yè)就結(jié)婚！生個兒子還是女兒呢，都要！”
??? 我抱著啤酒杯，一口沒喝，我看著天上被星星刺破，泄了氣的半輪殘?jiān)?。我灌下一大口啤酒?/p>
??? 嘿，我想，故事真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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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幫幫我，幫幫我。求求你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他出什么事......”
??? 凌晨三點(diǎn)。
?? 向昱打電話給我，從睡夢里朦朧接起電話，就聽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
??? “我那會跟他打電話呢，聽到砰的一聲突然他就不說話了。他的舍友就叫起來了，喊他名字。聽到一個舍友打了120，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癲癇又犯了。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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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癲癇兩個字刺破肥胖的月亮，月光傾瀉而下，流進(jìn)臥室。我坐起身子，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 聽她一直哭，哭到凌晨四點(diǎn)，凌晨五點(diǎn)，凌晨六點(diǎn)。到她睡著。
??? 我也一夜無眠，看著手機(jī)上癲癇的百度百科。
??? 后來知道其實(shí)他得病很久了。在藝校的時候，時不時暈倒在課堂上，失去意識后打砸摔搶，骨折好幾回，在課堂上吐血都成了常事。
??? 住院無數(shù)次，病危通知下了三回。
? 風(fēng)月無邊的夜里，蟬不聒噪，風(fēng)不喧鬧，只是靜靜地，水一般的流淌過枝頭，嘩啦啦，嘩啦啦。在風(fēng)里，游過悲傷匯成的河，有人溺死在無聲的沉默里，連求救都呼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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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在第四次住院后，永安選擇暫停學(xué)業(yè)回來休養(yǎng)。
??? 騎車走一起，他瞥過頭突然剎車。
??? “我們要去哪？”
??? 五分鐘前他跟我說陪他去接向昱放學(xué)。
???? “接向昱放學(xué)。”
????? “向昱是誰？”
???? 我剎車，停在原地。我看了看他，他哈哈一笑。
???? “哦，是我對象哈哈哈哈?！?/p>
????? 騎車沉默一路，四月里柳絮紛飛，撲滿口鼻。不敢開口，害怕淚珠滾落。
?????
???? 印象里永安陽光，理智也冷靜，做事情算是循規(guī)蹈矩。為人做事不算出彩，但絕對不差。
????? 我見眾生皆草木，又見草木向陽而生。
???? “如果可以，請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不可以，也要他媽的拼盡全力給老子活下去?！?/p>
?????? “拼盡全力的話，好不好，沒所謂了，先活著吧?！?/p>
????? 他聽候一陣錯愕，轉(zhuǎn)頭大罵“傻逼吧你！”
?????? “我去你媽的?！?/p>
??????
?????? 后來我們很少見面，他也很少在群里發(fā)言。日子在平靜里消亡，我過得不好，我希望大家都過得好。
????? 我以為他過得還好。日子古井，但有愛情。生活平淡，但不辛苦。我慶幸永安有向昱在身邊，我為他高興，有這么一個陽光的人陪著他。
???? 風(fēng)過林梢，驕陽不燥，彼時少年正少年，黃花正花黃。她在電動車后環(huán)抱住他，笑聲隨著風(fēng)四散開來。
???? 我看著他們騎車超過我，沖進(jìn)人海里，逆著光，夕陽余暉灑落。
????? 路邊一樹桃枝爛漫花開。
???? 彼時，花開正好。
?? 4
?? 所以，你在感情里也是這樣嗎？
?? 一昧的低頭，把所有錯誤都攬?jiān)谧约荷砩?，然后企圖通過感動來掩蓋事情經(jīng)過。
?? 所以你也在感情里害怕爭吵，恐懼一旦爭吵開始，就無法結(jié)束是嗎？
?? 似乎感情里大多數(shù)人都認(rèn)為，心甘情愿認(rèn)輸是永恒的浪漫。她在空間發(fā)文案說
??? “我永遠(yuǎn)臣服于溫柔.”
??? 于是你覺得每次吵架都先認(rèn)錯，遇到矛盾只要先低頭就萬事大吉。
???? 你覺得這是你表達(dá)愛的方式，你覺得這笨拙但真誠。
???? 你說這就是溫柔。
???? 我說這是不負(fù)責(zé)任，是逃避，是把感情推向懸崖。
??? 永安熟諳此道，向昱一開始覺得可愛，也能感覺到笨拙的愛?？纱螖?shù)越來越多，問題從來沒有被解決過，無限期被擱置，同一個問題反反復(fù)復(fù)爭吵。
?? 后來干脆懶得生氣，懶得爭吵。只是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 “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每一次都只會說我的錯我的錯，所以他知道自己錯哪了嗎？態(tài)度誠懇，而不付諸行動，問題要怎么解決？”向昱斷斷續(xù)續(xù)說著。
???? 我在日記本上寫。
???? “被擱置的將不斷生長，你決定不提出來講的問題終有一日化為深淵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吞吃掉你們的愛?！?/p>
???
??? 5
????? 阿福描完字帖，坐起身子問我。
??? “你的戀愛準(zhǔn)則是什么?！?/p>
????? 我一愣，空蕩蕩的自習(xí)室里我屁股下的凳子局促不安的搖晃，嘎吱嘎吱。
????? 我不記得我說了什么，我問他
????? “你呢？”
?????? “棋逢對手，勢均力敵”
??? 永安犯了大多數(shù)人都會犯的錯，愛不是臣服，不是順從，不是一昧低頭。而是互相理解，在精神上各自有主見，相互抗衡，相互扶持，扶級而上。
???? 從而借助對方，磨練自己，獲取自己所需求精神愉悅感。人的本性就在于絕大多數(shù)人都擅長喜新厭舊，敏感多疑。過度的順從和臣服，只會讓對方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不斷更新，不停奔跑，相互照亮前路才是真正能讓愛持續(xù)繁衍的法則。
??? 愛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由無數(shù)個細(xì)碎的片段組合而成。
???? 在一起喝粥的清晨他細(xì)心剝開雞蛋，取出她不吃的蛋黃；山巔一起看日出時，太陽照亮她的臉頰，他反反復(fù)復(fù)說愛她；接吻時的她欲拒還迎，直到徹底綻放在深夜；每次喝酒他擋住朋友勸酒的杯子，一飲而盡。
??? 這些片段零里零碎，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愛。
??? 這些片段就需要一個互相扶持，互相對抗但不對立的基礎(chǔ)。
?? 兩個人都想要愛持續(xù)下去，所以你無止境的幻想未來，下個月下一年，三年后五年后乃至十年后的事情你都要幻想一遍，你都要安排計(jì)劃一遍。
?? 所以她把問題大大方方攤開來講，所以你只低頭，根本不去思考現(xiàn)在的問題，你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未來的日子里。
?? 為來不來，過去已去。
???? 永安一次又一次開始跟我贅述他的理想生活，生活里始終帶著向昱一起。我漸漸笑不出來，我甚至覺得這有些可怖。
??? 在我過往的無數(shù)天里，我非常早的認(rèn)識到了人生具有的不確定性。有一系列表達(dá)這種不確定性的詞語?? 突然 猛的 恍惚 一瞬 。
????? 在無數(shù)個一瞬里，某一瞬間我突然以某一種方式死去，回光返照里記起和你說過下午三點(diǎn)半要去逛街，逛公園，坐旋轉(zhuǎn)木馬，摩天輪。
???? 我掙扎著看了看表，3:29。
??? 你看，我們連下一分鐘都抓不住。何況下一個五年，十年，二十年呢？
???? 某一方的死亡只是理想生活幻滅的一種原因，在所有的分別里，死別是最輕松的一種。
? 對于我們的未來，別不期待，別不憧憬。
? 對于我們的未來，別太期待，別太憧憬。靈魂住進(jìn)幻想搭建的房屋里，有朝一日幻想破滅，靈魂難免凍斃于風(fēng)雪。
?? 活在當(dāng)下，珍惜現(xiàn)在這一刻你所能看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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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我們的性格還是不太適合。要不先分開吧?！?/p>
???? “??？真的嗎？哪里不合適了啊。對不起我錯了。”
????? 向昱開始提出分手的時候，短暫的交鋒過后，看起來是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果。雙方都很平和的接受了離別，似乎只是戀人這層身份被剝?nèi)チ硕选?/p>
????? 可是到第二天早晨，永安突然言辭犀利，咄咄逼人質(zhì)問向昱為什么要丟下他，明明他還在生病，還在計(jì)劃未來幾個月，幾年，十年以后。
??? 到了下午，永安又一改早上的措辭，聲淚俱下，央求她不要走，不要丟下自己。
????? 向昱有些不知所措，整整兩天在永安的連珠炮下開始愧疚無限擴(kuò)大，一個人坐在桌邊發(fā)愣。
????? 第三天她跟我說“我有點(diǎn)懵。”
??? 我想了想說。
???? “你真的覺得痛苦嗎？”
???? 她不假思索“嗯?！?/p>
???? 她說“我承認(rèn)他很喜歡我。他有把我規(guī)劃進(jìn)未來里，我很感動?？蛇@也讓我感到恐慌，他永遠(yuǎn)都在重復(fù)設(shè)計(jì)很久遠(yuǎn)以后的事情。他從來不正式我們現(xiàn)在的問題，這讓我覺來我們的未來越來越遠(yuǎn)。這種未來像是....”
??? “空中樓閣，望梅止渴?！?/p>
??? 他太擅長逃避現(xiàn)實(shí)，永遠(yuǎn)沉浸在自己營造的關(guān)于未來的幻想里。
???? 人在遇到覺得自己覺得痛苦的事情的時候，逃避是沒有錯的。哪怕這個人是愛人，我當(dāng)然有陪著你共渡難關(guān)的勇氣和毅力，可我陪你在水深火熱里煎熬，是為了讓你更好，讓我們更好。而并非讓你帶著我越來越墜入谷底，如果那樣，那我有資格逃。??
???? 哪怕當(dāng)逃兵，我也不愿意陪著你一起死。因?yàn)槲蚁牖?，我除了愛還有別的事情，父母的期待，朋友的關(guān)照，我都得在乎。
?? 所以我跟她說
??? “如果你確定繼續(xù)陪著下去，他也沒辦法變好，那就逃吧。沒人有資格怪你，你自己覺得不愧疚的時候，那這件事情就是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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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在得知永安分手后說“她為啥和你分手啊。她也不怎么樣啊，長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好。你長得不差，家庭條件也不錯，唱歌又好聽，喜歡你的不是一抓一大把。分了就分了，她不珍惜你自然有人珍惜你?！?/p>
???? 永安恍恍惚惚，像在黑暗里雷電劈開黑暗，他看到了光。?
???? B說“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還要找借口說什么性格不合，她就是故意不想讓你的病好，真他媽賤。不喜歡了，臨走了還要惡心你。這種女的趁早踹了。”
???? 永安迷迷瞪瞪，先搖頭又點(diǎn)頭，朦朧里一雙眼睛爬滿血絲。
???? C是跟他一起的音樂生，給他點(diǎn)了根煙。拍了拍他肩膀，說“女人這種東西，以你的條件，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呢？死磕在這，何況這個人也沒多好。”
???? 永安抽煙的手微微顫抖，淚水混在煙霧里，怨念，執(zhí)念，喜歡，厭惡雜糅在一起。
???? 永安這個時候想起了另一個人。
??? 是初戀，一個同樣不好看，身材不好的女孩子。他在一眾ABC的鼓舞下去表明了想要復(fù)合的心意，女孩子愣了一愣，卻并沒有答應(yīng)。
??? 永安也愣了一愣，又想起了向昱。于是他晚上回家又抱著手機(jī)給向昱發(fā)短信，一夜無眠。
??? 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在自己很需要她的時候，她提了分手。他覺得自己是個被拋棄的小熊玩偶，從此破敗不堪。他覺得他付出這么多，她憑什么離開。
???? 什么是失敗者，嚴(yán)格意義上把感情分輸贏勝負(fù)就是一件很無恥的事情。因?yàn)榻^大多數(shù)人的感情都會失敗告終，那難道中間過程中，三年五年的一切愛恨情仇，喜怒哀樂。僅僅用輸贏二字，就能囊括？
???? 這不是失敗，是道德綁架和耍流氓。你沒有輸，她沒有贏。
????? 山鳥歸林，游魚還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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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有被誰放棄了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放棄了，才是真的放棄了，你自己抓著不放，就什么都沒改變?！薄度鲆啊防镞@么說。
???? 抓著不放這點(diǎn)他到踐行的很不錯。
???? 所以他凌晨十二點(diǎn)發(fā)短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diǎn)。消息零里零碎，拼湊不出有用的話。連續(xù)半個月每天不間斷不定時發(fā)信息騷擾向昱。
???? 向昱從一開始的愧疚，到不耐煩，隱忍，再到憤怒。其實(shí)過了沒多久，他們之間就成了爭執(zhí)。
???? 他有什么錯呢？想我所想，想我所愛，人人都有追逐愛的權(quán)利?？赡阕分鸬氖菒圻€是執(zhí)念，你的所想，你的所愛，應(yīng)該建立在不給任何人帶來麻煩的基礎(chǔ)上。這樣你才有資格追求愛，追求欲望。
??? 。
???? 他抱起吉他，貓蜷縮在陽臺上，半個房間陽光明媚，半個房間藏在陰暗里。他坐在交界線上，彈起吉他，是我沒聽過的曲子。
????? 我知道他做得不對，我甚至想破口大罵他的蠢。可我看得到他的悲傷，像溺死在溪流里病犬。
???? 所以呢，你要藏起來的是什么。敏感脆弱多疑，占有欲，表現(xiàn)欲，以及心湖里暗朝洶涌的貪婪自私冷漠。
??? 然后讓紙糊的愛浮出水面，是嗎？
??? 人在失敗會后變成其他東西，有的是在無數(shù)個日夜始終沉默守在路邊昏黃路燈，有的是下雨天被淋濕皮毛躲在青苔瓦檐下顫抖的老狗，有的是餓了數(shù)日雙眼通紅的猛獸，擇人欲噬又搖搖欲墜。
????
?? 這個人，
也許永遠(yuǎn)不回來了，
也許明天回來。
——沈從文《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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