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坐在屋外,低頭不知思索什么,僅從背影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英招嘆了口氣,推門而出。
朱厭立刻起身轉(zhuǎn)頭,眼神瞟到屋內(nèi),透露著擔(dān)憂。
“英招……”
“我用神力探查,也并未找到清泠昏迷的原因,但你也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她身體肉眼可見變得孱弱?!?/p>
朱厭當(dāng)然知道。
她們一起住了那么長時間,她洗衣服每每都會控制不住手勁,那衣服在她手中如同紙糊的,每次一擰就破了。
藍清泠有錢,但她不想將自己的錢都花在買衣服上,哦,還有給朱厭賠錢上。
姑蘇藍氏倒立抄寫家規(guī),這件事在各大世家都是熟知的,她雖為女子,卻也沒有例外,手勁不是一般的大,乾坤袖有不少衣服,可最后只有三件完好無損,是她的校服。
前幾日他們還在一起照顧文瀟,院中,藍清泠端坐著木盆捶打著衣服,她將頭發(fā)放到前面,扎成辮子,頭上只有兩支玉簪,和一條抹額。
在那里洗衣,文瀟穿著一套淺粉色的衣衫,頭發(fā)披在身后,坐在旁邊,幫她擰衣服。
文瀟也變得不似以前一般活潑,她更愛黏著藍清泠,像只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她身后。
藍清泠看她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臉色也有些白,她抬起袖子給她輕輕拭去薄汗,又看看日頭,晌午該做飯了。
藍清泠對自己的廚藝也是有一定認知的,將盆子里的水倒出,叫朱厭出來做飯。
朱厭依舊戴著那副面具,只是表情有些無奈的樣子,聲音低啞,“吃什么?”
藍清泠又問文瀟想吃什么,朱厭的手藝是愈發(fā)的好,沒多久那菜就上桌了,三人坐在一起吃飯,很安靜也帶有幾分溫馨。
晚上,文瀟靠坐在藍清泠身側(cè),看她教自己彈琴,陰虎符封印被破開,藍清泠以前隔三岔五練得清心音,現(xiàn)在變?yōu)槊刻煲淮?,也是為了讓文瀟有些事干,便也教她。
文瀟此前便和她學(xué)過些琴,現(xiàn)在上手也方便。
涼涼的風(fēng)帶著海腥味朝他們吹來。夜晚大荒的繁星很亮,朱厭坐在屋頂上,聽著屋內(nèi)傳來的聲音。
又是一次失控,這次沒有血月,有英招和藍清泠兩個人壓制,倒也沒出什么亂子。
只是朱厭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藍清泠此前每日練劍,勤耕不輟,可那一次之后,她便很少練劍了,又一次,他坐在屋檐上,看她掏出劍,一套劍招未完,那劍便直直從她手中跌落下去。
也是那一次他不顧藍清泠的反對,強行探查了她的身體,才知原來她虧空得如此厲害。
他有愧于她,尋找著各種法子希望她能恢復(fù),可變化甚少。
英招也來了,看著藍清泠,說:“現(xiàn)在的大荒和以前不一樣了,這里現(xiàn)在不適合你?!?/p>
不僅是藍清泠,一些弱小的妖也不適合了。
朱厭便起了想要將他和文瀟送走的想法,此話一出,藍清泠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緒,說憤怒算不上,只是心里堵得厲害。
晚上整理東西的時候看見乾坤袖中的荷風(fēng)酒,她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摸著自己的心口,好奇怪啊,為什么,被時世家眾人唾棄,成為云深不知處的污點,她都沒有今日這種感覺,只覺得心中直冒酸水。
她就那樣靜靜坐著,看著那杯酒,好似看見了阿兄,“阿清,心中不快便不要憋著,憋壞了藍湛會心疼的?!?/p>
“酒解千愁,可要嘗嘗?”
她坐在夷陵阿兄搭建好的石桌旁,盯著桌上的酒壇,還是搖搖頭,她雖離開云深不知處可家規(guī)還是不能犯。
魏無羨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腦袋,“你身上還有傷,不能喝,千萬不能和溫情說啊,要不她又要拿針扎我了。”
阿兄說除了天子笑,他最喜歡的就是荷風(fēng)酒,她便早早給她釀好,等著他和溫寧回來一起喝,可那瓶酒被刨出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六年,酒壇壞了,里面哪還有什么酒。
而他們在小院中釀的桂花酒還沒到能喝的時候,或許她再也沒機會拿到了。
藍清泠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堅定,掏出了一張紅紙咬破手指印了上去,拿著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
文瀟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夜已深,她不好意思去打攪藍清泠,便抱著胳膊坐在床上看著窗外,見藍清泠急匆匆地跑出院子,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趕緊披上外袍,鞋子都沒穿好就跟了出去,可藍清泠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她面前。
文瀟捏著外袍的手更用力了,眼神慌亂,趁著月光跌跌撞撞朝著礁石攤跑去,藍清泠常來這里聽海浪聲。
她腳步焦急,連鞋子都不知什么時候掉了,襪子也濕了,終于在遠處看見了兩人的身影,只是眼前的景象讓她怔愣片刻,而后紅著臉趕緊轉(zhuǎn)頭。
內(nèi)心又跟著小貓在撓似的,想看清兩人后面發(fā)生什么,一只手捂住眼睛轉(zhuǎn)回頭,便見那大妖抱著藍姐姐輕拍著。
那面具臉驀然轉(zhuǎn)過來,明明什么都看不見,文瀟卻還是感覺自己偷看被抓了個正著,趕緊背過身,提著衣角往回跑。
朱厭看著像只鵪鶉一樣縮在自己懷中的藍清泠有些想笑,還是頭一次見她這么…
朱厭一時也尋不到了合適的詞語。
大晚上的,拿著自己寫下的婚書說,“朱厭,婚書已簽,你我不是陌路人,你也不能將我置之于局外?!?/p>
說著又覺得有些委屈,當(dāng)時死皮賴臉說要對她負責(zé),現(xiàn)在……為她好,可那他自己呢?
為了讓人走,今早說話的時候他也故作兇狠冷心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按照這姑娘的性子肯定就不會理自己了,可誰知道她會這樣,倒像是喝醉了一般。
“你不會喝酒了吧?”
“云深不知處……”
“我知道,禁酒?!彼D了頓,臉上面具也沒了表情,“阿清,我注定不得善終,我不想……”話未說完嘴巴便黏合在一起。
藍清泠眼神堅定,她想說她懂他,她也經(jīng)歷過身不由己,被世人唾罵的日子,可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封印已解,我可以緩解你被戾氣侵蝕,別說那沒用的,就算你強行把我扔出大荒,我也會回來的。”
“朱厭,我重諾,藍家人從不撒謊?!?/p>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朱厭也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
好日子沒幾天,藍清泠便毫無預(yù)兆地暈倒了,連著幾日都不醒,無論是他輸送妖力還是英招輸送神力,都毫無作用。
今日已經(jīng)是第十多天了,這些時日戾氣又開始在體內(nèi)翻涌,怕自己再次失控傷害人,他離開了大荒,將文瀟也帶走了。
英招說,他在阿清體內(nèi)感受到了一股神力,讓她先留在大荒吧,他照顧她,縱使不舍,這卻是最好的辦法、
朱厭刻了一支海棠花木簪,放在她的枕邊,上面覆著他的妖力,希望以后能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