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掛鐘敲過第三響,憐司將濕毛巾重新浸入冰桶,水珠順著瓷碗邊緣蜿蜒成細小的溪流。
綾人蒼白的面容在搖曳燭火里忽明忽暗,右肩纏著的繃帶滲出淡淡血痕,像是雪地上洇開的紅梅。
"疼嗎?"
憐司伸手,指尖懸在繃帶上方遲遲未落,他聽見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恍惚又看見那人的刀刃刺入綾人肩胛的瞬間,殷紅的血珠順著銀刃滴落,在青石板上綻成妖冶的花。
“干嘛那樣看著我,搞得我要死了似的,我渴了,要喝水”
瓷勺貼著唇角探入時,憐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發(fā)抖,冰涼的水珠滾入喉間,綾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虛弱卻固執(zhí)。
"你這個樣子真的不適合你,總感覺沃爾德在我面前"
"都什么時候了還打趣,我有那么老嗎?"
憐司別過臉去,卻被綾人拽得坐近床頭,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綾人蒼白的臉頰鍍上銀邊,那雙總是盛著戲謔笑意的眸子此刻蒙著層水霧。
"其實那刀...... 我能躲開的。"
綾人轉(zhuǎn)動脖頸,繃帶摩擦發(fā)出沙沙輕響,尾音消散在夜風里,他用沒受傷的手摸索著去夠憐司垂落的發(fā)絲,整個人靠在連死的懷里。
"為什么要擋?明明知道刀上有毒!"
積壓的情緒突然決堤,聲音里裹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
"如果希爾維亞解不出毒,如果修哥沒找到草藥......"
綾人輕笑,卻沒有回答憐司的話,牽動傷口咳得蜷起身子。
"小時候其實我們的感情還是很好的,什么時候成了之前的樣子了,針鋒相對,恨不得不死不休,明明是親兄弟不是嗎?"
“不知道,不知不覺就成了那個樣子”
“是啊,不過現(xiàn)在挺好,沒了那幾個女人,我們的日子倒是舒坦了不少,還回到了之前相處的時候”
“嗯”
窗外的風突然掀動紗簾,燭火 "噗" 地熄滅,黑暗中,憐司摸到綾人冰涼的手指,十指相扣的溫度燙得眼眶發(fā)酸,記憶如潮水漫過 —— 七歲那年暴雨夜,他蜷縮在藏書室角落,是綾人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找來,用外套裹住他瑟瑟發(fā)抖的身子。
"說起來,你剛才抱我的樣子......" 綾人忽然壓低聲音,呼吸掃過憐司耳畔,"比昴那家伙之前抱lucky還緊。"
"誰、誰緊張了!你是把自己比作那只小蠢狗了?"
"原來憐司哥哥也會手足無措啊。"
憐司目光始終黏在綾人身上,月光穿透發(fā)絲,在蒼白皮膚映出細碎光斑,像撒了一把銀河星屑。
"在看什么?"
"看你耳后的痣,以前總覺得像顆小草莓,現(xiàn)在倒像......"
尾音被劇烈咳嗽打斷,指縫間滲出的血珠落在床單,開出艷麗的花,憐司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讓綾人皺眉。
"別說話了!希爾維亞說要靜養(yǎng)。"
轉(zhuǎn)身去取止血藥時,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響動,回頭正撞見綾人試圖坐起,繃帶滑落大半,露出猙獰的傷口。
"躺下!"
他沖過去按住綾人的肩膀,卻被一把拽進懷里,熟悉的氣息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綾人下巴抵在他發(fā)頂,聲音悶悶的。
"疼......要哥哥吹吹才好。"
"幼稚鬼。"
溫熱的呼吸掃過肩頭傷口,憐司感覺心跳快得要沖出胸腔。他伸手輕輕拍開綾人的腦袋。
指尖卻不聽話地撫過傷口邊緣紅腫的皮膚,動作比擦拭古董銀器還要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