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握住的手

“哇哦，老師今天好漂亮?！?/p>

“我去，老師你居然會彈吉他？不是拿著玩的吧？”

“老師，今天英語課上完了啊。這節(jié)應(yīng)該是地理。”

“老師我們來唱歌吧，上什么課啊?！?/p>

…… …… …… …… …

學生嘰嘰喳喳，阮明曦只是將吉他放在講桌上，負手而立，勾唇冷笑，待學生們情緒稍稍穩(wěn)定后才緩緩道來：“誰進來就上誰的課，怎么三年來還沒適應(yīng)？而且不上課那是不可能的！一天天的不好好學習，盡想peach！好好看看窗外，太陽還沒下山。”

被阮明曦“寵”著的課代表硬著頭皮開口：“老師要我去幫您拿書么？”

“復習課要什么書，來，練習本拿出來，這節(jié)課寫作文，下課收。明天課堂點評。”阮明曦眉眼彎彎，溫~柔~地說，可在學生眼中猶如長角的惡魔般恐怖。

“oh，no！”以為會有節(jié)目看的學生們?nèi)缭饫着?，高三可太慘了，就不能稍稍~~稍稍放松一下么？

地理老師呢？不是換課了么？他們寧愿忍受地理老頭的嘮叨，也不要這個情緒多變的笑面母老虎啊。

無視學生眼神的控訴，阮明曦將本是明天的課堂練習主題寫在黑板上，又叮囑個別學生要字跡工整后，便開始監(jiān)督學生一臉便秘的創(chuàng)作。偶爾給他們提供思路，更正單詞、語法錯誤。

一節(jié)課很快便要過去，大部分學生都完成了練習，正悄悄收拾書包，只要鈴聲一響就沖出門去。

一個學生打破了班里的寂靜，他氣喘吁吁推門而入：“曦曦老師，閆老師讓您趕緊過去候場，前面一個節(jié)目出了點岔子，時間提前了?！?/p>

阮明曦頭疼，聽說領(lǐng)導可是請了當?shù)仉娨暸_來錄制，還有好幾位重要領(lǐng)導觀看呢。這些人怎么回事，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抬手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跟課代表和班長交代了一句抱起吉他朝著階梯教室飛奔而去。幸好最近沒有將鍛煉落下，可以一邊跑一邊調(diào)整呼吸，不然上臺后氣還喘不勻就很尷尬。

從后門進入活動現(xiàn)場后，前一個節(jié)目的人還未下來，說是想辦法彌補了一下。阮明曦無語抽抽嘴角，對著玻璃整理了一下并未散亂的發(fā)型，在心里給自己的手藝點個贊后撫了撫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沒有弄太復雜的，而且很牢固的，否則一路跑老豈不是如披頭散發(fā)的女鬼一般狼狽。她才不會承認是自己手殘弄不了太精致的呢，哼！

正在焦急踱步的閆老師看到了阮明曦，幾步上前就責問道：“怎么回事？不是說課都換好了么？”

阮明曦懶懶地捋了捋鬢邊的發(fā)絲，瞥了一眼觀眾席：“要么你幫我去問問那個頭頂反光的人，哦，還有領(lǐng)導?！?/p>

閆老師頓時泄氣，明白了，這些人是又看不慣阮明曦，又懟不過她，只能私底下使絆子，想讓她在今天出丑，被書記拎去辦公室教訓一頓，嚴重一點還能記個處分。他能怎么辦，他也只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老師，語氣緩和下來：“我就說那個姓聶的怎么穩(wěn)如老狗，還以為你早上說錯了，不是跟他換的課呢?！?/p>

阮明曦瞇眼看著觀眾席里的人，淡淡說道：“沒事，有人會找他喝茶的?！?/p>

閆老師只覺后背一涼，他就說，在這學校除了書記，另一個不能惹的就是阮明曦。還好自己是她這邊的，拍拍胸口，小命保住了。

阮明曦不再說什么，抬步向入場口走去，閆老師回過神來只看到一片衣角，背影那叫一個瀟灑?？墒?，閆老師伸出爾康手，他還有重要的事沒跟阮明曦說清楚。罷了，只能向電燈泡祈禱她能應(yīng)付得來。閆老師這般考慮著，轉(zhuǎn)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卻時不時飄向坐在第三排的那些人，心道：莫名其妙地來什么學校選“能歌善舞者”，閑得慌。種花國那么大，人才輩出，還不夠他們霍霍的么？領(lǐng)導也是，不能為了宣傳這個小縣城就禍害學校吧。哎……幸好這里的孩子比較淳（單）樸（蠢），比較羞澀，要不看到有上鏡的機會還不拼了命往前沖，學習可咋辦？“哎喲，我這個操心的命呦?！?/p>

吉他聲音傳來，閆老師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果然現(xiàn)場比起視頻要更震撼些。而坐在第三排那幾個心情不佳的陌生人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其中兩人最為矚目：一個驚訝，一個欣慰。

《青玉案?元夕》原詞唱兩遍，間奏部分有“啦啦啦”的人聲，本以為不會有人響應(yīng)，沒想到因為阮明曦情緒到位，感染了在場眾人，大家都一邊揮舞手臂一邊跟著唱了起來。同樣，結(jié)尾的“啦啦啦”也是全場和聲，阮明曦以漂亮完美的高音圓滿結(jié)束了今天的表演。有幾個調(diào)皮的學生還吹起了口哨，不過很快被書記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壓了下去。壓臺節(jié)目是幾個語文老師和學生一起的詩朗誦，在后臺稍作休息的阮明曦沒有仔細聽。

方才的演唱，尤其是結(jié)尾的高音也算宣泄了阮明曦一半的火氣，此刻接受掌聲和尖叫聲的她笑得燦爛。向大家鞠躬示意后便轉(zhuǎn)身下臺，還在臺下為阮明曦完美演出鼓掌的閆老師終于發(fā)現(xiàn)了異常。詩朗誦后全體演員謝幕，與領(lǐng)導大合照并沒有看到阮明曦的身影：“她不會已經(jīng)走了吧？”一念至此，邁開大長腿就朝外跑去，果然，看見已經(jīng)飄到樓門口的水藍色身影。

“曦曦姐，且慢！”閆老師伸手大喊。

圓滿的阮明曦稀客卸了重擔，正出神呢就被嚇了一跳，幽幽轉(zhuǎn)頭：“虎子，你是要嚇死我好繼承我的游戲賬號么？”又菜又愛玩還不氪金的那種！

“不是不是，姐，你先別走。等一下，你別動了。”閆老師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幾步上前抓住阮明曦被風吹起的裙擺：“別走，不能走，同我回去?！?/p>

“我不喜歡照相。”阮明曦蹙眉，不悅。她知道演員要集體留影，所以才早早離去。

“不是照相的事、”閆老師沒有放手的意思。

阮明曦伸手拉了拉，沒拉動，低聲道：“原來你不是看上了我的游戲，是看上了我的裙子，待我回家洗干凈給你，你慢慢穿，現(xiàn)在不合適。”說著還四下里看看。

閆老師立即松手，滿頭黑線：“姐，我錯了！但你得跟我回去，這是曉慧姐交給我的任務(wù)，必須完成。姐，給個面子，邊走邊解釋行么？”

不解的阮明曦挑眉，終是跟他回了階梯教室，也不知這些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姐，剛才看到臺下坐的陌生人了不？”

“沒注意，不認識，應(yīng)該都是大領(lǐng)導吧?！比蠲麝乇硎舅o張的眼神壓根沒聚焦，而且就她這近視程度聚焦了也不一定能看到。

這下閆老師不知該怎么繼續(xù)，就這樣一愣神的功夫，閆老師口中的曉慧姐已經(jīng)找了出來，看到阮明曦二話不說便將人拉走，只聽曉慧姐嘀咕著：“快快快，這是個好機會，可不能再錯過了?！?/p>

阮明曦不想同曉慧姐生氣，但今天她招誰惹誰了？被人這么拉來拽去，還一個兩個自說自話。

于是乎，一肚子怒火加一腦袋問號的阮明曦再次被推到舞臺上，同學校里其他幾個“能歌善舞，能彈能唱”的老師站在了一起，接受幾個陌生人的審視。同時，還要保持禮貌的皮笑肉不笑的微笑。阮明曦內(nèi)心是一萬個拒絕，她不禁回想起年前KTV里的鬧劇和自己受到的侮辱。所以，阮明曦懶懶站在一旁，沒有正眼瞧這些人，只想快快結(jié)束然后回家打游戲。

阮明曦前面共有七八個老師，最終被選中的有一個彈冬不拉的，兩個唱歌的，一個跳舞的，阮明曦覺得沒有自己上場的必要了。不然唱歌的就太多了。結(jié)果，看透了阮明曦的曉慧姐將吉他塞回她的懷里，并給她一個加油的姿勢：“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比蠲麝責o奈，她無法拒絕小姐姐的要求，仰天長嘆，轉(zhuǎn)身上臺接受審視。

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幾個陌生人，其中有三四個她好像在KTV里見過，還有就是譚校長和朝她微笑的張亞東。

“我們剛才已經(jīng)選定她了，還需要再表演么？”譚校長發(fā)問。

有人不贊成：“剛才那首是她最近苦練過的，誰知道她會不會其他的？”

“對啊，再說她這形象……”有人又開始攻擊阮明曦的身材，她循聲望去，好像是上次瞪了自己的那個跟拍導演還是助理來著。

“形象如何？張了嘴就把話說完，跟誰打啞謎呢？”張亞東一臉不悅：“方才你選定的就符合你的審美？”那女子身材一般。長相不算上乘，一看就是陰險之人。

那助理一噎，確實，他選的那個歌喉是不錯，可此時再看那站在陰影中的女子，只有滿眼算計。

“人家小姑娘穿的這……這漢服很漂亮，也很有氣質(zhì)，有什么可挑剔的?！弊T校長也不滿開口。

穿著漢服就會時刻注意自己站姿的阮明曦心中一暖，笑容也柔和許多。自己的身材自己了解，雖說這個月的鍛煉掉了幾斤，但穿這套漢服還是顯胖的。她沒想過譚校長和張亞東都幫自己說話，有一丟開森森！火氣瞬間消散。

“但還是要再聽聽的?！钡谝粋€開口的女人，好像是姓劉的制作人說道。

阮明曦感覺這劉制作人對自己有敵意，而且想想自己剛布置的作文今晚要改完的她瞬間累了，便主動說：“各位老師好。我最近才開始學的吉他，所以可能不是很熟練。我就彈一首最近正在練的曲子吧，獻丑了。”

沒給那劉制作人任何機會，阮明曦放空心神演奏起來，有點悲傷又有點看破的曲調(diào)，想要放下但很難抉擇的感情，簡單直白的歌詞直擊眾人心靈。

阮明曦唱的是自己亂寫的《過路人》，完全是自己最近的精神寫照，歌詞寫了一半，所以她也只演奏了一半。

“這曲子沒聽過，你……是不是沒唱完？”劉制作人一副挑事的模樣。

放下吉他，阮明曦淡淡說道：“確實沒唱完，因為我還沒寫完?！?/p>

“哦……嗯？”

未等劉制作人再次確認，譚校長發(fā)問：“這首歌是你寫的？”

阮明曦：“昂?！?/p>

“歌詞？作曲？”譚校長想弄清楚。

“都是，所以不好聽也正常?！比蠲麝卦谶@方面很沒自信。

譚校長拍拍手：“有心創(chuàng)作，很有潛能。舞臺表現(xiàn)力也沒得說，我們就選她了，對吧？”說著，還轉(zhuǎn)頭詢問張亞東，后者點頭同意：“雖然技巧什么的有待加強，但這也是我們參加的原因?！?/p>

被一天的工作和這些人莫名地針對搞得非常疲憊的阮明曦此時沒有當初的激動，只是彎彎眉眼表達自己的欣喜。而且，那劉制作人一直陰狠地盯著自己，她不禁腦洞大開：難不成我占了某人的位置？

后來才明白，學校來了五組音樂人，每組分別有一位歌手和一位制作人組成，每組要挑選一個素人進行合作，在三個月后進行匯報表演，由現(xiàn)場觀眾（學校師生）投票，票數(shù)最高的不僅得到一個閃亮稱號，還能得到贊助商提供的驚喜獎品。而劉制作人的侄女就在這所學校上高二，那侄女癡迷于張亞東，提前知道消息的她興奮的幾天幾夜都沒睡好，就為了能夠參與這個節(jié)目。本身劉制作人可以把侄女選入自己這組，那樣節(jié)目組和學校也不會說什么，但那侄女認準了張亞東，哭著鬧著要進張亞東那一組。結(jié)果就是學校叫家長將她給教育批評了一頓，嚴肅表示她不能參加。

劉制作人不能怪侄女，不能責備張亞東，更不能怨恨學校，就把炮口轉(zhuǎn)向了張亞東這一組的素人，阮明曦就是被無辜牽連的那一個。

阮明曦表示能和自己喜歡和崇拜的音樂人一起合作，千載難逢，她不會再讓這機會溜走，也不會讓其他人破壞。她從不承認自己是好人，千萬不要把她當軟柿子捏。

篩選結(jié)束后，阮明曦得知自己與譚校長、張亞東的合作練習時間實際可能不會超過一個月，但也不影響她雀躍的心情。有多久她便會珍惜多久，這是老天爺開眼賜給她的機會呀。

“傻丫頭！”忽然有人在背后說話，阮明曦一愣，聲音好熟悉啊。一轉(zhuǎn)身就看見張亞東溫柔的笑臉。

不會吧，亞東老師喊的是我？阮明曦心中大驚，不禁瞪大雙眼，結(jié)果…“咚！”腦殼被張亞東敲了一下，阮明曦捂著腦袋委屈巴巴：“你打我！”下一秒意識到自己眼前人是誰后立馬收起剛才想要撒嬌的情緒，一本正經(jīng)道：“亞東老師有事找我？”

張亞東被眼前這傻丫頭的變臉給弄懵了，怔愣幾秒后應(yīng)道：“找你商量一下練習時間?！?/p>

阮明曦點頭，環(huán)顧四周找起了譚校長。

“找什么？”

“譚校長呢？不是三人練習么？”那不應(yīng)該一起確定時間？阮明曦疑惑，張亞東瞅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忽略心中涌起的一絲不悅，耐心解釋：“譚校長還有工作，先行離開了，稍后會有助理聯(lián)系你確定時間。我們可以先定下我倆的時間。后天我也有工作要離開?！?/p>

阮明曦無語，不過，她也很忙，只能是上完課或者晚上或者周末，所以，兩人抱著手機日歷一頓對比后發(fā)現(xiàn)，時間不是一般的緊張啊。

哎……阮明曦心中嘆氣，感覺他們這組沒啥贏的可能，并且要累死自己的節(jié)奏。

“咚！”阮明曦又被打了，她及時調(diào)整心態(tài)。而后帶著疑問默默看了一眼總是敲自己腦袋的罪魁禍首。

阮明曦眼中的不自信讓張亞東沒來由的不爽，準備說些什么，電話響了起來，拿起手機的那一刻，阮明曦無意瞥到了一個“親”字，又見他急匆匆出門接電話的模樣，阮明曦低頭斂眸咬唇，心中大罵自己沒出息，不要臉。獨自一人坐在那里緩解亂七八糟的心緒。

夜深了，沒開燈的房間里，阮明曦佇立在窗邊看著小區(qū)里的燈火通明。面無表情，心思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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