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彪眼中,張遮是在這里生出枝芽的胡楊,可在張遮眼中,她卻是讓他扎根的土壤。
他看著她如同獻祭一般,用自己的脊骨撐起天空,將自己的血肉融入土地,用自己的身軀化作抵御風(fēng)雨的城墻,而他只是被她庇護在羽翼下幸運的一員。
后來條件漸漸好了,百姓們想要修建一座觀音廟,張遮和阿九商量過后,覺得如今生活安穩(wěn),百姓們也需要一個能夠讓他們寄托精神的信仰,便同意了此事。
百姓們興致高昂,廟宇的一磚一瓦都是他們親自建造,建成那日,張遮還親自主持了儀式。
此地沒有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但百姓們?nèi)匀粺崆椴粶p,即便拿不出祭品也經(jīng)常有人來祈福,用他們的話說,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不會因為她的信徒?jīng)]有上供便不肯保佑他們。
張遮覺得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那雕刻觀音像的工匠是故意還是無心,那觀音的樣貌,像極了他所認(rèn)識的一個人。
她垂眸含笑,眼神慈悲地看向每一個向她祈禱的人。
“我們所拜的觀音菩薩是最靈的,她是真的將我們從水深火熱的地獄中,拉回了這個人間。”
張遮能夠看出來的事情,張遮的母親也看出來了,為了給阿九一個驚喜,非要拉著她和張遮去陪自己一起拜菩薩,即便阿九強調(diào)自己不信這個,可還是架不住長輩的盛情相邀。
“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你是不知道那廟里的菩薩有多靈?!?/p>
張遮看著阿九苦澀一笑,一道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從他耳邊飄過。
“那是你不知道我的罪孽有多深?!?/p>
張遮一個恍惚,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阿九已經(jīng)被拉近了廟中,待她看到那和自己容貌并無二致的觀音像時,無奈地笑了起來,一直不信天不信神的人,在蒲團上跪了下來,像那些百姓一樣虔誠地叩拜起來。
張遮知道,她是在拜自己,拜這個世上,唯一能夠保佑她的人。
在廟祝的盛情邀請下,阿九和張遮求了一支簽,張遮求得是平安,卻不是為自己求的,正在他搖晃簽筒之時,阿九卻是直接伸手在里面扒拉了起來,然后挑了一支上上簽出來。
“好啊,上上大吉,旗開得勝!”
阿九笑的很是歡快,然后將整個簽筒都倒了出來,把下簽全部都挑了出來,丟到一旁的火盆里燒掉。
“今后這簽筒里多放上簽,少放中簽,最差也要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因禍得福,至于下簽,就沒必要存在了?!?/p>
廟祝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個少女卻歡快地應(yīng)了,那是之前被阿九救回了一個孤女,如今在廟中打雜,平日里最愛的就是跟來祈福的百姓們講西北軍的故事。
張遮依稀記得她的父母都被韃子殺了,自己也慘遭蹂躪,被西北軍帶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奄奄一息,眼中毫無生機。
向她這樣可憐的女子,張遮已經(jīng)遇到不少,能撿回一條命已是難得,可身體的傷痛雖然治愈,但精神的創(chuàng)傷卻無法愈合,她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幾番想要自我了斷,張遮幾次勸導(dǎo)卻都無濟于事,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