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背影挺拔如松,雖卸去了那身戰(zhàn)甲,我仍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凌不疑覺察到身后的人一把甩開了被他捉住的那只手腕,頓時停下腳步。
不遠處鶯鶯燕燕的嘈雜聲愈來愈近,就在這時,濃烈的烏木沉香氣息充斥在我的鼻腔周圍,凌不疑竟把身上的大氅解了并將我一把裹了起來。
“你——” ???
震驚之余中,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臂,另一手攬過我的肩往街頭攤販的身后轉(zhuǎn)過去。
男人見懷中人掙扎的厲害,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愈發(fā)地收緊,口穩(wěn)霸道帶著濃重的氣息,低低地吐了兩個字:
“聽話?!?/p>
…
另一邊的袁慎,正持著那把黑羽扇腳步慌亂,左顧右盼地四下尋躲避處。恰見一輛馬車穿過寬大的青石板路橫在了他的眼前。
“為師這回堪稱是及時雨吧?”
馬車內(nèi),袁慎稍稍抹了一下額角的汗?jié)n:“夫子?!?/p>
皇甫儀調(diào)侃:“這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吶?!?/p>
“夫子就別取笑弟子了,此番有一半是曦禾郡王的功勞。”
“哦?傳言曦禾殿下為人清冷孤僻,你竟與他也有結(jié)交?”皇甫儀略有些驚訝,畢竟從未聽這個弟子提過。
袁慎答道:“不過幾面之緣?!?/p>
皇甫儀瞧著馬車后被甩下的眾女娘,感慨而言:“ 想當年,她也這般總是跟在我的身后的?!?/p>
“舜華啊,你如今跟著他四處奔波,是否辛苦???”
袁慎勸解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就算常年在外漂泊無定所,也能觀賞這途中的風(fēng)景。焉知非福呢?”
可誰知皇甫儀憶起往事,愈發(fā)后悔,掩面痛泣:“舜華啊!”
袁慎:“……”
皇甫儀哀嚎了一聲突然抬頭:
“善見吶,為師聽說今年她將跟隨程家那三子去驊縣上任,途中恰好回程宅過正旦,這樣,你替為師向她傳句話吧?!?/p>
袁慎為難:“弟子同程家非親非故,且這內(nèi)里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緣故,這……”
皇甫儀激動:“聽說曦禾殿下不是和程家那四娘子頗有些淵源嗎,你去請他說道說道?”
袁慎急了:“夫子!我同那霍卿越只有幾面之緣,他——”
話還沒說完,皇甫儀痛泣:“善見吶,你不幫為師就無人能幫為師了,為師如今已是抱憾終身,此乃為師所愿,若是不達,為師死不瞑目啊!”
袁善見無奈: “弟…弟子想想辦法吧。”
皇甫儀連忙抓住袁慎的一只手:“善見吶,你一定要替為師將話帶到!”
隨即又是一陣哀嚎:“舜華啊啊啊??!”
……
我自詡我的身長,于男子中也算中等偏上,可在凌不疑面前仍是略遜一籌。
其身型欣長如冬柏,約莫高出我半個頭多,我實是沒料到兒時常生病軟弱的小子如今臂力驚人,愣是被他箍地半點也不得動彈。
見身后眾女娘已不見蹤影,凌不疑這才松開了攬住我的胳膊。
男人眉若星辰:“阿越這是什么表情?”
我有些氣急:“本王無需你幫!”
凌不疑稍稍近了一些,低聲:“哦?堂堂曦禾郡王大白天欲翻人家的墻頭,此事若是傳到宮里那位……”
看來他都看到了。
我背過身:“不用你管?!?/p>
凌不疑眉眼不易察覺的舒緩了下來:“那日朝堂上左大人當堂彈劾在下,多謝阿越替我轉(zhuǎn)圜?!?/p>
我頭也不回:“凌將軍多慮,我是為了我自己。”
這時,青羽衛(wèi)聞訊趕來:“殿下,屬下失職,害殿下遇險,屬下該死!”
我將他扶起:“此事與你無關(guān),走?!?/p>
凌不疑看著對方的背影,想到她今日出宮,怕是和他想到了一處,曦禾的動作倒是迅速。
“阿越出宮是為許盡忠的事?!?/p>
凌不疑這句話是陳述,并非是疑問。
同他所料想的一樣,對方聽及那三個字停下了腳步。
“凌將軍是聰明人,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p>
見霍卿越并非和他打啞謎,而是直接承認了。
他踱步至我的跟前,好看的眉蹙起:
“阿越,這軍械案背后并不簡單,你收手吧。”
“不簡單?”我抬起眸:“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凌將軍沒聽過嗎?”
凌不疑誠懇:“我不是這個意思,總之軍械案牽扯太深,不是你能控制的住的。”
聽及所言,我稍稍勾唇:“怎么,凌將軍是怕此人被曦禾先抓住,還是…查出什么?”
以此牽扯出…城陽侯府,你的父親。雖然,這后半句話我并未說出口。
凌不疑卻答的干脆:“不,你誤會了,盜竊軍械,此蛀國之人,我絕不姑息!”
他的眼眸逐漸深邃:“我只是…不想你趟這趟洪水?!?/p>
“凌將軍權(quán)傾朝野——”我轉(zhuǎn)過眸子看了他一眼,提唇:“還如此為朝殫精竭慮,此等衷心,可謂我朝之幸?!?/p>
隨即話音一轉(zhuǎn):“不過,曦禾的事,就不勞凌將軍費心?!?/p>
“至于許盡忠,各憑本事吧。”
凌不疑見霍傾越挑起唇角,玩味一笑,眸色復(fù)雜目送她離去。
男人的眸底暗了暗,深不見底的瞳孔交織著晦暗不清的情緒,低頭望向臂彎里的那件大氅,上面還染了些許她的味道,清冽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