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云吞月,寒風(fēng)如刀,凄草凝霜。
午夜宗門的更聲遠遠傳來,枯樹上呼呼啦啦驚起一大片烏鴉。院子里,那株在月色照拂下鮮紅欲滴的血菟絲閃著妖異的光芒,緩緩扭曲成一個窈窕的身影。
唐寧抱臂蹲坐在院子里,他已經(jīng)在這里等很久了,腳上血液不流通,導(dǎo)致他站起時險些臉著地。
唐寧母親見他乖乖的在院子里等,松了一口氣,量唐寧也沒那個膽子整出別的幺蛾子,她懶得撐起笑臉應(yīng)付,伸手抓著唐寧越過圍墻。
唐寧這才發(fā)現(xiàn),母親身邊竟然還有一個人,而他一開始卻沒有發(fā)現(xiàn),男人渾身被黑色霧氣籠罩,開口嗓音沙?。骸坝惺裁磫栴},出去再問吧。”
說完他一揮胳膊,黑色霧氣也將唐寧和他母親罩住,唐寧母親拽著他沒有走正門,而是順著后山疾馳,一直走出三里地才堪堪停下。
唐寧仰著脖子大口喘氣,唐寧母親把他甩在枯柳下,他再也忍不住狂吐起來,吐到胃里倒酸水,像是要把吞下的淚和飯全吐出來。
那個沙啞的老頭聲音響起:“這么脆弱嗎?這可配不上他的武魂天賦啊?!?/p>
唐寧能感覺出來,男人的實力很強,甚至和昊天宗的長老差不多,難怪母親看他的眼神有點忌憚。他的一切都因這個武魂而起,唯一不算安慰的安慰就是他天資還不錯,現(xiàn)在就連這個也要被質(zhì)疑了嗎?
他腳步虛浮的直起身,終于沒有再維持之前的那張笑臉,惡狠狠的道:“再不配,那也是我的武魂,跟你有什么干系!”
男人沒有生氣,他周圍的霧散去,露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就連臉上也黥滿了黑色,看上去十分詭譎。
他伸手捋了一把胡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還像幾分樣子。”
唐寧不再說話,唐寧母親帶著他又是一路疾馳,他們現(xiàn)在剛離開昊天宗,要趁著這個夜拉開距離。
早有接應(yīng)的馬車停在山下的官道上了,唐寧和他母親上了車,隨著車輪咕嚕咕嚕的響起,窗外的一切都飛速倒退,他那雙靈動的雙眸再回頭看了一眼,巍巍群山被霧氣環(huán)抱,山上的房子,是他曾經(jīng)住過的家。
那送飯的弟子換班休息時已經(jīng)是午夜,他有些為難的拿著兩樣玩具,看向唐昊唐嘯已經(jīng)熄了燈房間,決定明天來換班時順路把東西帶給他們。
至于次日唐寧和他母親逃離宗門,唐昊唐嘯收到花燈風(fēng)車時,那已經(jīng)是后話了。
——
圣靈教。
洞口是濃郁的,刺鼻的血腥味,刺激著人的感官。
唐寧不知道這是哪里,他本能的跟在母親后面,順著洞進去是一段開闊的長廊,越往里血腥味越濃重,唐寧母親此時的姿態(tài)好像是回了自己該回去的地方,如魚得水無比放松。
唐寧渾身抵觸,他脊背緊繃,里面吵嚷著的聲音不斷刺激著他的心,一路上遇到奇奇怪怪的人也多了起來。
直到進入一個開闊的殿堂。
唐寧此生都不會忘記那一幕。
教內(nèi)應(yīng)該是在舉行某種儀式,足足有幾十具尸體堆成尸海,地上用鮮血畫著晦澀的陣法,一堆邪魂師聚集在這里,個個開著武魂,照得鮮血越發(fā)刺眼,他們圍著尸體高聲呼喝,狂熱又瘋癲。
唐寧母親松開他的手,仿佛獻祭自己一切似的走進法陣,和教眾一起狂歡。
中間,一個身披斗篷的少年手里拿著陰魂幡,他高抬起手,片片慘白的引路紙匯聚成風(fēng)暴,炸開灑落在每一個人身上,為他們賜福。這一幕更是刺激的教眾瘋狂不堪,個個群魔亂舞,忘了天地是非。
幾縷灰色的長發(fā)從兜帽中滑出來,少年面無表情的攏了攏帽子,一雙銀灰色的雙眸精準無誤的隔著人群,望向惶惶然有些無措的唐寧,看的他呼吸一窒。
很快,少年挪開眼。
混亂,瘋狂,殺戮和血腥,是唐寧給圣靈教留下的第一印象。
這和祥和平靜,秩序井然的昊天宗不同,一瞬間仿佛天上地下,唐寧完全不能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血肉和尸體對他而言不是修煉的藥引,而是一種讓他恐懼的東西。
但他卻沒有逃離這里,獨自遠走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