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隋英只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子就跟被抽了魂兒似的,心里焦慮地無法形容。
另外倆人急得團團轉,把一個腦袋受傷的人扔在沒有地方遮風擋雨而且還在刮臺風的工地,會出什么事兒,出多嚴重的事兒,誰都不敢說。
“要不,報警吧,叫救護車吧。”
“沒用,人家肯定得等臺風過了再出來,現(xiàn)在誰出門都危險?!?/p>
簡隋英問道:“工地上還有人嗎?”
那人搖搖頭,“這種天氣,不可能有人了。”
簡隋英一咬牙,“把你車鑰匙給我。”
小周驚訝地看著他,“簡總,你要干什么?!?/p>
“我回去找他?!?/p>
倆人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你是不是瘋了”,連忙阻止道:“簡總,不行,絕對不行。你沒在南方呆過,你不知道臺風天出門多危險,別說你裹在鐵皮車里了,你就是裹在坦克里……坦克就行……但是車肯定不行,一個大樹壓下來連人帶車全得完蛋?!?/p>
簡隋英根本不理他們,沖他房間就開始翻他鑰匙,這邊手機也沒有掛斷,不停地問著,“李玉,你傷得嚴不嚴重,流了多少血,你能動嗎?”
李玉低聲道:“還行……就是有點冷……”
簡隋英從桌上拿起那人的鑰匙就走。
兩個人一起架住簡隋英,“簡總,你絕對絕對不能去,我們怎么說都不能讓你去,萬一出了事兒誰負責!”
“我自己負責!”簡隋英一下子撞開他,“你的車我也會負責。這事兒不要跟任何人說,我不會有事的?!?/p>
“我不是心疼車……簡總!”
兩個人磨破了嘴皮子跟在他后面勸,簡隋英就跟沒聽見似的,看似冷靜地從柜子里掏出了兩個備用被子。那被子都用袋子裝著,簡隋英把其中一床抽了出來,開始往袋子里面塞衣服毛巾飲用水。
然后他快速地打電話給前臺讓她們立刻準備急救包和一些熟食,他現(xiàn)在就下去拿。
兩個人怎么攔都攔不住他。
簡隋英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上去凝重,但非常冷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
他小時候被他爸吊起來打的時候,被一窩蜜蜂追著咬的時候,公司經(jīng)營不利遭遇困境的時候,他從來沒害怕過。
因為他總相信這些都是能夠扛得起來,邁得過去的難關。
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害怕,因為只有生死,不是他努力,他有能力,就一定可以逆轉的,這東西聽天,不由人。
他不敢想要是李玉真出了事該怎么辦,他只知道他把一個剛二十出頭的孩子帶到了這里,他的父兄都信任自己,所以把他交給自己,他處于任何險境,自己都有義不容辭地責任去救他,更別說,更別說那是李玉。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李玉。
簡隋英就這么以不可思議地速度準備好了一切,在前臺拿了他要的東西,直赴地下停車場。
他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公司的幾個人都聞訊趕來了,打算把他攔下來。
簡隋英快速地跳上車,然后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他和李玉之間的電話一直沒斷,簡隋英上了車,才有空跟他說話,他就一遍遍地重復著,“李玉,你別睡覺,你等我過去,我很快就到了,你等著我?!薄縘
看著疾馳而去的車,李簡兩家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邵群更是急得直跳腳,直接指著睡著了的簡隋英破口大罵:“簡隋英你個小王八羔子,這么危險的天氣還往外蹦,不知道要命???他李玉跟你有屁關系,這么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也值得你去冒險,你腦子里面裝的全是水泥吧!”
“人家都不管,就你多事兒。他是你爹啊還是是你媳婦?值得你這么拼命?”
不管邵群怎么罵罵咧咧,驚險的畫面都還在流轉。
[【……沒有在臺風天開過車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那是怎樣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
重達兩噸多的SUV,在這樣的天氣下也不過是老天爺看心情處理的大玩具,拐彎的時候總給簡隋英一種雖然會飛出去的感覺。
雨霧太大,雨刷的速度幾乎承接不上,而且車前玻璃不一會兒就起了霧,有那么十幾秒簡隋英幾乎什么都看不到了,沒辦法他只好把空調打開,霧是降下來了,車內的溫度也跟著直降,凍得簡隋英直哆嗦。
一路過來簡隋英沒有看到一輛正在行駛的車,沒有哪個人會不要命到在臺風天開車??粗愤叡贿B根拔起地大樹,被吹得滿天飛的大小型垃圾,簡隋英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末日景象。
他明知不能開得太快,可是上了高速之后還是一度開到了八十邁以上,那個時候他就覺得本來挺重的方向盤不那么可靠了。他并不是不害怕,他惜命得狠,他也擔心這輛車一個打滑就連人帶車一起飛出去,可是急于趕到工地的渴望戰(zhàn)勝了任何恐懼和擔憂?!縘
狂風暴雨,大霧連連,簡隋英被凍得臉色發(fā)白,身子直抖,被風吹的歪來扭去的車子更是被他把油門踩到了底。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膽大妄為。
任誰也沒辦法再質疑他對李玉的感情。
除了邵群氣得直罵傻-逼外,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著顯示屏里駕車疾馳的簡隋英,唯恐他出什么意外。
眼窩子淺的白新羽更是直接急得哭了出來。
[【即使這樣緊趕慢趕,這段路還是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簡隋英已經(jīng)急得頭頂快冒煙了,才終于平安地趕到了工地。
到了工地之后他又開始犯愁,地上堆滿了施工材料,他拼命往里開,可是最后停車的地方離大樓還有個五六十米的距離。
這五六十米平時不過幾秒鐘就能跑過去,可是現(xiàn)在外面狂風大作,工地上的鐵片,碎石,泥沙,以及各種能夠被吹起來的物件,都在肆無忌憚地漫天飛舞著。
簡隋英從小到大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看著窗外這番景象,才知道跟這短短五六十米相比,剛才那六十公里的危險程度還遠比不上,至少那時候他還有個鐵皮包著。
簡隋英額上冒下了冷汗。
他猶豫了半分鐘,知道他這么呆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說這臺風要掛一整夜,他不可能等到那時候。
他從后座把帶來的厚被和食物藥品水都給拿到了前座。
看著窗外恐怖地景象,一咬牙,踢開了車門。
一陣狂風忽地吹來,那車門就跟個脆弱地鐵片似的,咣當一聲給刮開了,簡隋英聽到了車門關節(jié)處扭曲地聲音,估計再吹一會兒,車門能給整個扯斷了。
他無暇顧及車門,抱著兩個大袋子一左一右地扛在肩上,把腦袋和脖子擋住,然后鼓起勇氣往大樓跑去。
然而這臺風給予簡隋英的震撼,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還沒走出兩步,一股巨力襲來,他一個一百五十多斤的大老爺們兒,就跟個紙片兒一樣,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來自大自然強悍霸道的力量,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夠抗衡的。
簡隋英不僅被摔得頭暈眼花,還吃了一臉地泥水,此時他也顧不上惡心,手里的袋子都脫手了,輕飄飄地就要被卷走。
他趕緊爬起來撲了上去一手一個地壓住,就這么短短幾秒鐘,他全身上下都給雨水打透了。
他抓著袋子幾次試圖爬起來,但是根本辦不到,哪怕跪著都被刮得東倒西歪的,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也許他能走著過去,但是還要騰出兩只手抓著兩個大袋子,實在是不可能地任務。
就這么爬著跪著前進了十來米之后,簡隋英知道自己想站起來是不可能了,爬著反倒安全些,他索性就那么拖著兩個袋子往大樓里爬。
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大穿金戴銀地簡大少,就那么臥在骯臟泥濘地施工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前爬,硬生生地爬進了大樓里。
要說簡隋英這輩子遭過什么罪的話,今天,絕對要排第一。
進了大樓之后狀況好了很多,至少有了擋風的墻,簡隋英趴在地上,使勁喘著氣,半天累得動都動不了。
就這么休息了十來秒,他才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大叫李玉的名字。
只是他的音量根本擴散不開來,全部被呼嘯地風聲吞沒了。
他只能一層一層地找,一邊找一邊叫。
他新開發(fā)的這個酒店,每層平均面積三千多平方米,此時跟個鬼城一樣幾乎沒有光線,要找一個可能已經(jīng)受傷昏迷的人,簡直比找個會叫會動的老鼠還難。
簡隋英扛著兩個總重量十來斤的袋子,一邊叫一邊在樓里跑,累得他都快-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
他這輩子真沒遭過這樣的罪,不只是身體上,心理上的負擔更是壓得他一陣陣地恐慌,如果李玉出事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李家交待,又怎么跟自己交待。】
……
【李玉慢慢地把小手電舉了起來,卻在照到簡隋英的時候頓住了。
認識簡隋英一年多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狼狽的模樣。
他總是光鮮耀眼,意氣風發(fā),頭發(fā)一絲不茍,褲子找不出褶子,覺得衣服搭配得不合理就不出門。
眼前這個滿臉污泥形容萎靡身上的衣服比破抹布還臟爛的男人,他真的無法相信能是簡隋英。】]
李玉死死盯著里面那個因為他而臟亂不堪的男人,腦仁一陣一陣的疼得厲害,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拼命往里鉆。
眼淚也再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他好像,完全記起來了。
簡隋英!
簡哥……
[【后腦勺持續(xù)著脹裂火辣地疼痛,不遠之外的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這幾個小時仿佛無邊地孤獨和黑暗,都讓他頭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
當簡隋英跟他說“等我”的時候,他沒抱任何希望能在天明之前見到他,尤其是電話的聯(lián)系中斷,他又陷入孤獨地等待后,他知道自己必須這么挨過漫長的黑夜。
可是簡隋英真的來了。
穿過猛烈地臺風驟雨,穿過難以想象地危險,像他說的真的來到他了身邊,用冰涼的手摸他的臉。
那一瞬間他覺得這只手實在太溫暖了。
簡隋英皺眉看著他,“你看我干什么,舉起來,我看看你腦袋砸什么樣兒了?什么東西砸的啊。”他抓著李玉的手腕移到了腦后,努力分辨著他頭發(fā)上哪些是血哪些是水。
李玉沒說話,搖了搖頭。
簡隋英慢慢撥開他沾血的頭發(fā),看到一道四五厘米的血口子,看樣子不是很深,但他也不敢確定,總之看李玉腦袋還清楚,還能說話能動的,應該是沒有大礙的,他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往棉花上道酒精一邊說,“哎你說這事兒,平時不戴安全帽就不出事兒,一不戴就出事兒,你也是,讓你跟著工頭你自己亂跑什么?所有人都回來了就把你自己落下了,大家還都以為你早就回來了呢,要不是我早發(fā)現(xiàn)啊……”
簡隋英也不太會處理傷口,他反正覺得按照常識來說應該是先消毒,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拿沾了酒精的棉花擦傷口。
李玉沒有防備,疼得叫了一聲,腦袋直往前縮。
簡隋英也嚇了一跳,“哦,疼是吧……忍著吧,這個也沒人能替你……”說完又擦了兩下。
那么長的血口子直接上酒精,不疼就不正常了,李玉疼得直呲牙。
簡隋英不免有些縮手縮腳的,就刺兒了他兩句,“你一個男的能不這么嬌氣嗎,疼就疼點兒嘛,誰讓你自己不注意安全。”
李玉身子前傾,慢慢地,把頭軟綿綿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自打簡隋英認識李玉到現(xiàn)在,李玉就從來沒有過如此柔軟的舉動,這可真把簡隋英驚住了,動作都頓了半天。
都說人生病了就特別脆弱聽話,果然是真的,李玉會主動往他肩膀上靠,不是腦袋砸出個窟窿,能嗎!
簡隋英地態(tài)度也不自覺地跟著軟了下來,就順著他的背輕聲安慰道:“乖,忍一忍啊,傷口不消毒會感染的,很快就好了?!?/p>
李玉沒聲兒,一動不動地靠著他。
簡隋英就迅速而又不留情地把傷口周圍給擦拭了一遍,不過血大部分都凝固了,他也處理不好,只能看著擦得差不多了,就給他包了起來。
包完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氣,然后從包里拿出吃的喝的,“來,喝點水,然后吃點東西?!?/p>
他把礦泉水瓶擰開,瓶口湊到李玉嘴邊,李玉就仰起脖子喝了兩口。
簡隋英又撕開餅干的包裝,塞進他嘴里。
李玉也確實又渴又餓,配合著吞咽起來。
簡隋英趁著他吃東西地空擋,把衣服也拿了出來遞到他面前,“你換上吧?!?/p>
李玉的衣服半濕不干的,這樣穿著容易感冒。
李玉接過衣服,然后看著簡隋英身上拿套看不出顏色來的衣服,“你有換的嗎?”
簡隋英看了看自己,直接把衣服脫了下來甩到了一邊兒去,“我不穿了?!闭f完把濕乎乎地褲子也脫了。
他彎著腰脫-褲子的時候,李玉手里的手電筒一閃,就看到他胳膊上正往下淌血。
李玉抓著他胳膊,“你怎么了?”
簡隋英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然后隨便動了動,“操……有點兒疼……”他扭頭想看自己的背,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李玉讓他轉過身子一看,他后背到胳膊被劃了兩道大口子,傷口都不深,但是特別長,幾乎占了一多半的背脊,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給劃得。
李玉呼吸一滯,“你后背流血了?!?/p>
“我過來的時候感覺不少東西往我身上招呼,不過你不說我真沒覺得疼,你要不提醒我就好了,嘶……現(xiàn)在疼了?!?/p>
簡隋英聳了聳肩膀,心里疑惑自己剛才為什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也許是濕黏骯臟地衣服貼在身上,本來就非常不舒服了,再多的不舒服也就感覺不到了。
李玉手指有些顫抖地摸了摸他傷口周圍地皮膚,“把藥箱給我?!?/p>
簡隋英就背對他坐下,把藥箱推給了他。
李玉開始把酒精往他傷口上抹的時候,他就后悔剛才嘲笑別人了,真是夠疼得,感覺皮膚要燒起來了。
不過他還是能忍的,就咬著牙一聲不吭地讓李玉給他擦完,然后也給他裹上了紗布。
裹完之后李玉讓簡隋英穿衣服,簡隋英不肯穿,“你穿吧,你傷得比較重,這時候我就不跟你搶了?!?/p>
李玉最后拗不過簡隋英,只得把唯一一套干爽地衣服換上了。
簡隋英從袋子里拿出那一床兩米多的被子。
這硬塑料袋子質量真好,就這么被他連拖帶拽地弄進來都沒破,也幸好它沒破,沒這床被子之后的幾個小時不曉得會有多難熬。
簡隋英在李玉旁邊干爽的地方把被子鋪下了,然后招呼他上來,“來趴這兒來,暖和點?!?/p>
李玉就慢慢地趴在了被子上,頓時覺得這時候能有一個稍微暖和一點的置身之處,簡直是莫大地享受。
簡隋英也側臥在他旁邊,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睡一覺,明天風小了就叫救護車?!?/p>
李玉把手電筒放在了他們腦袋上邊兒,光線變得昏暗朦朧,但依然看得見對方的眉眼和神情。
李玉猶豫地張了張嘴,最后終于說道:“我真沒想到你會來。”
簡隋英哼笑道:“你要不氣我,說不定我能更早點兒來。”
李玉眨了眨眼睛,用一種深沉地,密不透風地目光將簡隋英網(wǎng)羅進自己的世界。】]
看到這,李家人沉默了。
他們再說不出什么了。
簡隋英或許的確不是什么好人本分人,但一個花花大少能為李玉做到這個份上,捫心自問,他們誰也再沒資格說人家半句。
[【……想著這短短一天之內發(fā)生的事情,李玉到現(xiàn)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從他被掉落的重物砸暈,到簡隋英的電話把他召喚醒,再到漫長的等待,簡隋英的出現(xiàn),倆人的相擁而眠,都讓他有種不知道之后該如何面對簡隋英的迷茫。
昨晚簡隋英一身狼狽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心里的悸動,仿佛現(xiàn)在都還能回味出來。
李玉想著簡隋英,想著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磕磕碰碰,他真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簡隋英這樣的人,讓人有時候恨不得咬死他,可目光又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就這么一點一點的,在自己心里刻下了無法磨滅的烙印。
經(jīng)過這次的事,他不知道該把簡隋英置于何處,他只知道自己無法忍受簡隋英跟別人在一起。也許不知不覺之間,簡隋英一年多來跟前跟后地圍著他轉,已經(jīng)讓他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即使他不想要,他卻容不得別人覬-覦?!縘
“呵!”邵公子冷笑:“所有物?李二公子可真敢說。”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已經(jīng)分手了吧。”邵群指了指電子屏,“里面一次,大年夜,李二公子不會忘了吧?”又指了指腳下虛幻的水面,“這一次,當著你們老李家所有人的面,這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李玉臉色一空,無法辯駁。
[【……李玉嘆了口氣,先張嘴道:“隋林,你生氣了?”
簡隋林靠在墻邊,沒有走過去的意思,冷道:“我來之前已經(jīng)跟他們簽了合同,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我卻感覺到你動搖了,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李玉表情紋絲不動,“我沒有動搖?!?/p>
“是嗎。”簡隋林哼笑一聲,諷道:“他冒著狂風暴雨趕去救你,你不感動嗎?!?/p>
李玉抿著嘴,沒有回答。
簡隋林沉聲道:“這個項目成功之后,就能給我們的公司明年的上市計劃籌備到足夠的資金,如果這時候你動搖,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p>
李玉粗聲道:“我說了,我沒有動搖。”
簡隋林看了他一會兒,慢慢走了過去,坐到他旁邊,軟化下聲音,“不好意思兄弟,是我太緊張了?!?/p>
李玉看著他,想從他的眉宇間尋找出十年前他熟悉的那個簡隋林的影子,卻怎么都找不到。
簡隋林笑了笑,“我哥是個非常有個人魅力的人,我怕你真的對他……你不會忘了,他是怎么對我和我媽的吧,你從來就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是不是?”
李玉漠然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簡隋林緊緊握住他的手,“李玉,幫幫我,不然總有一天,我和我媽會連一個容身之處都沒有。再說這不光是為了我,我哥他有的是錢,不差這一點損失,但是對我們來說,卻是極其重要的一筆資金,想想我們的公司,我們付出多少心血才有現(xiàn)在的規(guī)模?!?/p>
李玉閉了閉眼睛,“隋林,我怎么會不幫你,你應該明白的?!薄縘
看到現(xiàn)在,要是還不知道是個怎么回事,那他李玄就算是徹底白活了。
“李玉”他揚起手,為弟弟的所作所為騙子行徑所不齒,卻又在看到弟弟滿眼猩紅后下不去手。
僵在空中的手掌堪堪垂下,李玄這下算是徹底死心了,他問:“家里是怎么教育你的?我們什么時候教你盜取別人的東西了?”
李玄很想問,你這么大的人了,連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都不知道嗎?
但此時,他卻什么也問不出口了。
以前吧,他覺得李玉哪哪都好,哪哪都優(yōu)秀,比誰都比得過。說句夸口的,哪怕是能力出眾的簡隋英,李玄也覺得假以時日,自己家老--二不會差他半分。
現(xiàn)在呢,他李玉,給人家簡隋英提鞋都不配。
看看簡隋英做了什么,再看看他李玉做了什么。
簡隋英冒死救他,他卻在背后聯(lián)合心上人坑人家簡隋英。
可真長本事。
剛知道李玉和簡隋英有一段的時候,李玄就覺得這簡隋英真踏馬不是個東西,拐騙他弟弟。簡隋英和李玉之間,怎么看李玉都是吃虧的那一個。
可現(xiàn)在……
他李玄是真沒臉再提這話了。
[【……李玉想聽的絕對不是“咱倆好我就你一人,咱倆不好了我就去找別人”這種話,他想聽的是簡隋英一輩子不管好賴,都只有他一個人。
他知道他這種想法太可笑,他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卻希望簡隋英做出這樣的承諾,可是他控制不住地希望簡隋英只屬于他一個人?!縘
“喲,李二公子這想法可真新奇。感情這天下的道理都跟你一家姓了唄?!?/p>
邵群張嘴就嘲,牛脾氣上來了,他爹和三個姐姐都管不住,索性也就懶得管了。好在大家也都已經(jīng)習慣了。
不過……“許你心里藏個心上人,不許人家前任找個小情兒?!迸矸殴展瞻l(fā)小,真心贊嘆:“嘖嘖,你聽聽那話,這李家老-二的腦回路是真踏馬清奇?!?/p>
然而,李玉無動于衷。
從方才起,這李老-二就像是入了邪,紅著眼,直愣愣的盯著屏幕里的人不放。
熟悉的一幕從他的腦海里劃過,歡喜,滿足,又難受。
“小李子,不管什么小豬小狗的,我以后都不會再見了。你看我這么死乞白賴的纏著你,你還不相信,我心里只有你嗎?”
“你都想象不到,老子有多稀罕你?!?/p>
“多稀罕?!?/p>
“什么?”
“你有多喜歡我,我想聽聽?!?/p>
“這怎么說啊?!?/p>
“你心里想到什么就說啊,我想聽。”
“我都讓你,操、我了,換別人我早捅死他了,你覺得我有多喜歡你?!?/p>
[【……簡隋英雖然也存了報復白新羽的私心,但是這個決定也確實是為他們白家和白新羽考慮的。
他今天能因為欠了賭債坑自己親表哥的錢,誰知道下回能干出什么畜生事兒來,簡隋英一定要在他犯更大的錯之前把他扳正過來。他指望著部隊的氣氛能讓白新羽這個扶不上墻的爛泥徹底脫胎換骨?!縘
這會兒,白新羽一家正感慨著,其他人也都佩服簡隋英這氣度。都這樣了還在為白新羽考慮,怪不得白新羽打一見著簡隋英就一口一個我哥,一口一個我哥,叫得比親哥都親。
要換了別人,有簡隋英這么個表哥,估計也得樂醒了。
李玉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這,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頸,
“哥,我戒指呢?”
簡哥托人給我定制的戒指呢?
李玄這會正氣著呢,哪兒還能好好說話,他沒好氣道:“什么戒指?就沒見你戴過什么戒指?!?/p>
李玉一愣,頓時慌亂起來。
不對,簡哥明明……
明明都在一起了。
他絕望的抬頭,看向屏幕里的男人。
[【……這地方是簡隋英特意給他挑的,一是夠遠夠偏夠艱苦,那地方連手機信號都成問題,二是部隊里有他那哥們兒的侄子,多少能照應一下。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找到這么一個雖然鳥不拉屎但卻還能有個關系照應照應白新羽的地方?!縘
提到這兒,白新羽又想哭了。
他哥這是費了多大的心思啊。
[【……李玉道:“你就不怕他恨你?”
簡隋英失笑:“他小時候零花錢都他媽是我偷偷塞給他的,這么多年沒有我,就他那二-逼又窮得瑟的性格,早不知道被人弄殘廢多少回了。我就這么把他拉扯著長大,他還反過來坑我錢,誰該恨誰呀?!焙喫逵⑾氲竭@事兒又一陣郁悶,“媽的,養(yǎng)大個狼崽子。”
李玉的手頓住了。
這件事他知道真正的內幕,白新羽雖然有錯,也不過是被簡隋林利用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親弟弟才是那個真正的狼崽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他心里有些堵得慌,想到他們做得事,他就有些無法直視簡隋英。
還好事情都過去了,他對自己說。
他們從簡隋英這兒拿走的,就當做對隋林這么多年忍辱負重的補償吧,畢竟那些對簡隋英來說,算不了什么,而隋林十多年來受得罪,確實該給他個交待。
事情都過去了?!縘
白新羽急頭白臉沖李玉吼:“我才不會恨我哥,你們這些白眼狼根本不懂,我哥做什么都是為了我好?!?/p>
“我哥做什么都是為了我好!”短短一句話,鏗鏘有力,堅定無比。狠狠砸在了李玉的心頭,砸得他絕望又無助。
他好像,從來沒有那么堅定的信任過簡隋英,一次都沒有。
“李玄,你弟弟這賬,算得可真厲害。我邵群佩服。”
李玄:“……”
李玄羞愧難當。
[【“把事情給我弄清楚,究竟里邊兒是出了什么問題。如果真是李玄貪圖什么利益跟著那倆傻-逼坑我,我也不能讓他好過了?!焙喫逵⒊弥苿艃涸谧约旱艿苊媲胺帕藘删浜菰?,其實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李玄不仗義,他也不不能把李玄怎么樣。
一是因為這么一個沒有什么實質損失緊緊只是受了窩囊氣的事兒和李玄翻臉劃不來,二是那怎么說也是他小心肝兒的大哥,他不看李玄的面子也得看李玉的面子?!縘
李玄和李家老爺子同時嘆了口氣,這么一對比下來,自己家老-二就顯得更不是個東西了。
李玄轉臉看了看簡隋英,又看了看李玉。
簡隋英……簡隋英!
他們家李玉拿什么去配人家簡隋英!
捫心自問,就李玉做這事兒,哪怕是死了,他也不值得原諒。
都到這份上了,李家人也再沒臉計較人家簡隋英什么了。再看自家老-二這失魂落魄的樣,他做了這么多傷害簡隋英的事,人家即便是不要他也合理應當,那是他自找的,就得他自己受著。
老李家一眾人現(xiàn)在是徹底羞愧了,以他們李玉這不會做人的樣,他們又有什么資格看不上人家簡隋英呢。
現(xiàn)在好了,人家要不要你家李玉還得另說呢!
死乞白賴送上門去可能人家也不敢要了。
有句話邵群倒是沒說錯,就這樣養(yǎng)不熟的小白眼狼,誰還敢養(yǎng)在身邊。
李家老爺子彼時疲累不已,自己孫子養(yǎng)成這樣,他是真的無顏愧見老友了。
就這樣吧,他自己造的,就讓他自己受著吧。
李瀾依舊沉著張臉,一言不發(fā)。哪怕明知自己老-二不如人家簡隋英,哪怕他也知道是他們老李家虧欠了人家簡隋英。
養(yǎng)出李玉這樣的兒子,他無話可說。更不知道要說些什么,該說些什么。要拋開別的不談,他倒是真欣賞簡隋英,年紀輕輕的,有魄力,有能力。以前欣賞,現(xiàn)在更甚。他也深知李玉和簡隋英的差距。
可李玉是他兒子,他是李玉他爹!
李母垂淚連連,頻頻看向熟睡的簡隋英。
那孩子救過她兒子,她兒子還負了人家??扇诵淖怨啪褪瞧模酪卸?,可相比這些,她更心疼她的兒子。
李玉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失魂落魄冰冷絕望過,她看著心疼,更沒辦法再去責怪他什么。她是做母親的,自己的兒子自己疼,哪怕李玉做錯再多,看著已然神情不太正常的兒子,她也說不出什么譴責的話。甚至,只要李玉能好好的,她什么都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