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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24.良方

一方世界(188觀影)

顧父顧母從玻璃罩里出來時,是原煬和顧青裴上前去接的。

  這一次,心結(jié)盡解的小原總可熱切多了,身后那條無形的大尾巴差點沒翹到天上去。又?jǐn)v又扶的,就差沒當(dāng)場上門改口叫爸媽了??吹谜频墙幸粋€痛心疾首,合著這到頭來他還是養(yǎng)了個小白眼狼。什么時候這親爹都沒丈人爹親了??。?!

  你方唱罷我登臺,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頭,原總手握視頻證據(jù),懷抱天仙顧總,歡歡喜喜笑迎岳父岳母,場面一片祥和堪比過年。

  左側(cè),未來奧斯卡小金人得主洛羿微微垂目,一副泫然欲泣的小白花可憐模樣,生生把懊悔不已洗心革面委曲求全從頭到尾來了個遍,演技渾然天成,引得黃毛小伙溫小輝心疼不已,當(dāng)著親爹養(yǎng)姐的面就親親抱抱頻頻安慰。

  再左,靠著痛哭流涕勇奪中心位的薄情郎趙錦辛眨巴著勾人的桃花眼,至今擠在還算寬敞的沙發(fā)上,撲在某一受害者當(dāng)事人懷里,也不管受害者父母的表情多么的難以言說。

  右側(cè),厚臉皮鼻祖,奧斯卡金雞百花三料得主周謹(jǐn)行靠繼女著岸,“母”憑女貴成功上位,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再右,一個阿sir一個消-防,沒什么苗頭,和平得簡直就像走錯了地兒。

  正前,邵公子小心翼翼嬌妻在懷,家人妥協(xié)前途無阻,只待兒子落地,人生圓滿。

  那頭,簡二公子傷痕累累,如喪考妣。悲慘得猶如寒冬初降,白雪滿霜。

  左側(cè),李二公子悲痛難掩,望穿秋水。

  再左,俞家霸王心悸陣陣,滿是心酸后怕。

  右側(cè),宋大天王望眼欲穿,盡得白眼。

  再右,晏二公子哭訴無門,目中盡是絕望。

  明明一方世界,卻是兩兩相隔。

  一方柳稍微月,歡聲笑語盡團圓。

  一方及雨折菊,暮靄沉沉正清明。

  就好比一邊過年,一邊上墳。天壤之別。

  不比比都不知道誰更慘。

  ……

  在悲喜交雜之下,畫面漸漸轉(zhuǎn)動。

  盛夏七月,頭頂火輪高懸,蒸烤著人間,市內(nèi)氣溫一度逼近40°。

  〔【小食堂里冷氣充足,緊閉的門窗隔絕了令人不適的高溫,幾張簡單的餐桌上擺著統(tǒng)一的六菜一湯,分量大,肉量足,可大部分都沒怎么動過,因為電視機里正放著歐洲杯預(yù)選賽,一雙雙眼睛緊巴巴地盯著屏幕。

  “進……進……哎呀我去!”

  “我就說今年法國不行,今年……”

  刺耳的警-鈴聲突然大響,長久不衰,穿透了這個三層建筑的每一個角落。

  只聽撂筷子的聲音噼里啪啦地響起,一屋子人整齊劃一地站起身,快速而又有序地沖出門、沖下樓?!縘

  “哎”熟悉的警鈴聲蕩在耳畔,任隊長愣了兩秒,猛地回神,“這不是我們中隊?!”

  看看電子屏,再看看身邊抿著唇被低氣壓包圍的宮應(yīng)弦,腦子還沒回家的任中隊心下一緊,一掌拍在宮應(yīng)弦的手上,“我不是渣男!”

  這他媽可真是飛來橫禍了,任燚想。他雖然某些方面不同于大眾,但天地良心,他可真沒渣過誰。從來都是好聚好散,不糾纏不打擾,體體面面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既沒對不起那身戎裝,也沒給組-織抹黑。

  這怎么就算渣男了?

  宮應(yīng)弦顯然比任燚清醒多了,從頭到尾,上面的畫面可都是以被渣的人的角度出現(xiàn)。這會兒上面出現(xiàn)的人是任燚,而他不早不巧,剛剛好好在進來之前獲知了任燚鮮為人知的取向,以及讓他看到了某個令人厭惡的人親吻任燚。

  原本他應(yīng)該憤怒的,在這地方以外他也確實很憤怒,任燚說不喜歡他,憑什么不喜歡他?憑什么不能喜歡他?

  宮應(yīng)弦感覺自己的心肺都要爆裂開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憤怒,他體會到被欺騙、被背叛、被掠奪的恨意,還有被玷-污了某個絕不能容許任何人染-指的東西的傷心。

  只要一想到那個不入流的小演員和任燚那么親密,他就恨得想殺人。也是到了那一刻,親眼看著別人做了他想對任燚做的事,他才終于明白,任燚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那些喜悅、那些渴望、那些沖動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并非他懵懂無知,只是因為少年時的經(jīng)歷,他一直排斥這個群體,所以他從頭到尾——有意識也好、無意識也罷——都沒有將這個可能性納入選項。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他對任燚的沖動,是性沖動,他不僅僅將任燚當(dāng)做朋友,他想要擁有、想要占-有、想用得到這個人的一切??勺屗朊靼椎钠鯔C,卻是任燚根本不屬于他這個事實!

  他氣憤得想要將任燚關(guān)起來,他恨那個小演員,更恨任燚。恨他讓自己失控,恨他讓自己起了有愧于自己身上那身警-服的骯-臟心思。

  前前后后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不提也就算了,這會兒經(jīng)過這么一提醒,他心里那股憤怒已經(jīng)快要破體而出,壓都快壓不住了。

  也是這會兒,宮應(yīng)弦才猛地察覺,這地方古怪得很,原本很氣憤的他,小心翼翼帶著討好的任燚,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后就通通平靜了下來。就好像忘了那段不愉快一樣,不刻意提起根本不會想起。

  太怪了。

  似乎,任燚原本就該是他的。進來以后,所有的憤恨不愉快就都沒了,心里只小心翼翼的揣著秘密,盤算著怎么把任燚緊緊攥在手里,鎖在身邊。

  宮應(yīng)弦有些心虛的看了看手下壓著的本子,那里面藏著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寫照,他原本是要照著……追任燚的??伤F(xiàn)在很生氣,因為他又記起來那個討厭的演員了。

  那個人是任燚的男朋友,他們很親密,親密到讓他嫉妒。

  宮應(yīng)弦雙目發(fā)紅,任燚在他的視線里模糊了又清楚,清楚了又模糊,反反復(fù)復(fù),令他頭痛欲裂。

  他早已經(jīng)被激怒、被刺傷,但他掩藏了起來,他太想得到了,只要能擁有任燚,無論是什么,無論是多少,他都要,哪怕明明白白說“不喜歡”他的任燚,他還是瘋狂地想要。

  任燚看著宮應(yīng)弦變來變?nèi)サ哪槪瑵u漸發(fā)紅的眼,離家出走的思緒漸漸回籠,腦子也清明了些。

  心臟傳來陣陣抽痛,他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任燚飛快縮回了觸碰到宮應(yīng)弦的手指。

  宮應(yīng)弦說他惡心。

  宮應(yīng)弦不許他碰他。

  任燚慘白著臉,深吸了口氣,努力把視線移回正上方變化著的畫面上。

  畫面推進,那是他和宮應(yīng)弦的初見。

  [【……“我叫宮應(yīng)弦,是宮飛瀾的哥哥?!彼坪跻痪鋸U話都不想跟任燚多說。

  “哦,她哥哥?!比螤D道,“我正想找她的家人聊聊……”

  宮應(yīng)弦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樣?xùn)|西,是一個證件,上面印著的圖案每個人都不陌生——警-徽。

  任燚怔住了。

  “宮飛瀾未滿14周歲,要我給你普一下刑-法嗎。”

  任燚深深蹙起眉:“你什么意思?!?/p>

  “宮飛瀾說你是她的男朋友?!睂m應(yīng)弦的一雙眼睛犀利萬分,“你如果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么寫,可以先學(xué)一下‘犯-罪’怎么寫?!薄縘

  任燚自嘲一笑,他都差點忘了,宮應(yīng)弦從一見面就不喜歡他。他看著自己的手,生得并不好看,也難怪宮應(yīng)弦不讓他觸碰。

  專注吃瓜三十年的彭大公子好奇的目光一直在宮應(yīng)弦和任燚身上來回掃,他可沒忘了剛剛那個叫宮飛瀾的小姑娘跟任燚的表白。

  這瓜吃得,哥哥搶妹妹男朋友?!

  太生猛了。

  [【……宮應(yīng)弦就躺在自己身邊,哪怕僅僅是以醉酒的朋友的身份,他也希望時間就此停駐。

  直到他也困得眼皮直打架了,他才湊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在宮應(yīng)弦唇上印下軟軟的一個吻:“晚安。”】]

  宮應(yīng)弦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機械式地轉(zhuǎn)動脖子,瞪大眼睛看著任燚,臉上寫滿了震驚。

  任燚不是說不喜歡他嗎?

  不是說對他只是朋友嗎?

  那那個吻……

  任燚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呼吸急促,轉(zhuǎn)臉想要解釋,卻又在那一瞬間瞥見了宮應(yīng)弦筆記本的最后一頁。

  他頓住了。

  神情猶如青天白-日被雷劈中。

  他清楚的看見筆記本的最后一頁,原本寫著——

  “喜歡的人,要鼓起勇氣奮起直追!”

  卻又被一個娟秀的字體劃了一筆,變成了——

  “喜歡任燚,要厚著臉皮奮起直追!”

  同屬稚嫩的筆跡還有另一句:“武-裝自己,慢慢滲-透,鼓起勇氣,一舉拿下!加油??!”

  最下方附帶一個舉“加油”牌子的小人。

  任燚吃驚的看著宮應(yīng)弦悶紅的臉,緊抿的唇,和上下起伏的胸膛,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滿是羞澀,可眉梢又帶著些心事被撞破的惱怒和委屈。他心臟狠狠一顫,渾身血液莫名地沸騰了。

  任燚動了動唇,完全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好在這尷尬的氣氛并沒有維持太久他就暈了過去。

  宮應(yīng)弦的心全亂了,連生氣都顧不得了,他看了眼父母姐姐,見雙親面色不變,姐姐甚至小聲為他加油打氣,他頂著爆紅的臉,輕輕伸出手悄悄把任燚攬入了自己懷中,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沉甸甸的重量,讓宮應(yīng)弦感到很窩心。

  [【……邱言抬手制止他:“你喜歡應(yīng)弦,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行了。”

  任燚垂下了眼簾,沒有猶豫地答道:“是。”】]

  宮應(yīng)弦呼吸一窒,只覺胸腔轟地燃起了一把火,有一種陌生卻強烈的感覺沖擊著自己的神經(jīng),讓他頭皮發(fā)麻,臉頰燥熱,就像一杯酒下肚的后勁兒。失措,驚慌,又有種“果然如此”的心安。

  任燚承認(rèn)了。

  任燚是喜歡他的。

  任燚果然是喜歡他的。

  他厭惡那個群體,因為曾經(jīng)的遭遇??伤挥憛捜螤D。

  他思考過,認(rèn)真思考過,可他最終發(fā)現(xiàn)除了任燚,他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男人,女人,他都想保持距離。哪怕是盛伯、飛瀾、邱言這樣的親人,他也會避免不必要的身體上的接觸,親人與外人的區(qū)別,無非是親人不讓他反感。

  只有任燚,唯有任燚,是他主動想要靠近的。

  [【……“你后備箱怎么什么都有。”

  宮應(yīng)弦沒好氣地說:“我把你關(guān)在后備箱,才叫什么都有?!?/p>

  “我可以住你后備箱。”任燚脫口而出。

  宮應(yīng)弦怔了怔。

  任燚的目光有些游移,他笑道:“只要包吃包住有wifi,你可以把我當(dāng)寵物養(yǎng)?!?/p>

  宮應(yīng)弦盯了任燚片刻,那專注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在思考這件事一般。】]

  吃瓜吃得正香的彭大公子盯著畫面上認(rèn)真思考的宮應(yīng)弦,難以置信的問發(fā)小:“他不會真想把人關(guān)后備箱吧?”

  他發(fā)小挑眉:“你說呢。”

  “艸!”彭放差點沒跳起來,“他媽他可是個警-察!”

  太他媽瘋狂了。

  這些人談個戀愛一個個的都他媽喜歡在邊緣線上來回蹦迪,地球人太瘋狂了。

  他想回火星。

  還是他大火星安全。

  [【……任燚和宮應(yīng)弦往屋里看去。

  休息室的一側(cè),幾個做妝發(fā)的工作人員正在整理衣服和造型用品,另一側(cè),靠墻擺著一個奢華到與這里格格不入的紅色大沙發(fā),沙發(fā)上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正戴著耳機,低頭看書,另一個則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玩兒手機,兩條大長腿折疊晃蕩在扶手之外。

  玩兒手機的男人頭也沒回地“嗯”了一聲。

  看書的男人意識到有人進來,抬頭一看,一邊摘下耳機,一邊顛了顛膝蓋,低聲說:“起來了?!?/p>

  “沒打完呢?!蓖鎯菏謾C的男人小聲撒嬌。

  下一刻,他的手機就被沒收了,他嘟囔一聲,只好翻身站了起來。

  ……

  宋居寒伸了個懶腰:“任隊長,你要簽名是嗎?”

  宮應(yīng)弦的表情越來越不爽,尤其當(dāng)任燚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宋居寒身上時。

  “哦對。”任燚從懷里拿出簽名板,“我妹妹明年要考高中了,能不能麻煩你給她寫一句祝福的話?”

  “沒問題,她叫什么名字?”宋居寒接過簽名板。

  “飛瀾,飛翔的飛,波瀾的瀾?!?/p>

  “飛……瀾……”宋居寒寫了一個龍翔鳳舞的“飛”字,就頓住了,他皺了皺眉,問向何故,“寶寶,‘瀾’字怎么寫來著?提筆忘字啊?!?/p>

  這一聲“寶寶”,把倆人都叫愣了?!縘

  “他-媽的明星都這么開放嗎?”

  任燚的心聲在這一方天地回蕩著,何故難以置信的看著畫面里宋居寒,又羞又驚。

  這就是他和宋居寒的以后嗎?

  宋居寒……叫他……寶寶?

  怎么……

  相較于何故的驚羞,宋居寒簡直高興得像要過年。他原本混濁絕望的眼眸此刻正亮晶晶的盯著屏幕,他太高興了。何故是他的。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何故原諒他了!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讓他高興的了。

  自從何故不理他,他的心就一直懸著,找不到歸處。

  [【宮應(yīng)弦則面露怪異之色,看著倆人的目光多了些審視。何故輕咳一聲:“三點水,右邊一個‘門’,里面一個……”

  “你來寫吧?!彼尉雍压P遞給何故。

  “人家要你簽名。”

  宋居寒朝任燚微微一笑:“我們兩個不分彼此,誰寫都一樣,你就跟你妹妹說,她有全球絕版簽名?!?/p>

  何故無奈,握住了宋居寒的手,寫下一個工整端莊的“瀾”字,才將手還給他。

  宋居寒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只不過是簽個名而已。

  ……

  “宋老師,不好意思?!比螤D看向一旁的何故,單刀直入地說,“我想借何工幫個忙。”

  何故有些意外:“我?”

  “何工,你是紅林體育館的工程師,對吧?”

  “是啊?!焙喂什唤獾?,“這個體育館是我以前在國-企的時候做的項目,你怎么知道?”他看到宮應(yīng)弦手里抱著的東西,“那個不會是場館的設(shè)計圖吧?”

  “我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一個對場館十分了解的人做顧問,麻煩你……”

  “不行。”宋居寒?dāng)嗳痪芙^,“不好意思任隊長,我馬上就要登臺了,他要坐在最好的位置看我唱歌?!?/p>

  何故道:“任隊長,請問到底怎么了?”他見倆人面色凝重,加之任燚的身份,不可能做出沒有分寸的行為,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們必須得到你的幫助?!比螤D加重了語氣。

  宋居寒瞇起眼睛,口氣冷了下來:“任隊長,說清楚是什么事,否則我不可能把他交給你?!?/p>

  “我……”

  宮應(yīng)弦聽不下去這種浪費時間的廢話了,直接從兜里掏出證件:“我是鴻武分-局-刑-偵一隊刑-警-宮應(yīng)弦,何故,請你配合警-方辦案,現(xiàn)在馬上跟我走?!?/p>

  宋居寒騰地站了起來,本能地將何故護在身后,厲聲道:“你想干什么?說清楚!”

  任燚咬牙道:“所有人都請出去!”

  小松看了宋居寒一眼。

  何故皺眉道:“小松,你們先出去吧?!?/p>

  小松這才帶著其他人退出休息室。

  任燚嚴(yán)肅地解釋道:“二位,形勢所迫,我就長話短說了。有一個歹-徒在場館里布置了六枚炸-彈?!?/p>

  宋居寒和何故的臉色刷地變了。

  “你……你-他媽在開玩笑吧?!彼尉雍疂M臉的懷疑。

  “沒有人會開這種玩笑?!?/p>

  “那你們還不趕緊疏散觀眾?!”

  “不行,炸-彈預(yù)設(shè)的爆-炸事件是十二點整,歹徒說了,如果我們疏散觀眾或者停止演出,他會提前引-爆,我們現(xiàn)在只有……”任燚看了一眼手表,“五十分鐘的時間找到六枚炸-彈并且拆-除。”

  何故沉聲道:“到底是什么人干出這樣的事。”

  宮應(yīng)弦冷道:“來不及解釋,前段時間鴻武醫(yī)院爆-炸案也跟此人有關(guān)。”

  一提鴻武醫(yī)院爆-炸案,哪怕宋居寒和任燚對這種戲劇性的突發(fā)事件還有一丁點懷疑,此時也不得不相信了。

  何故張口道:“好,我跟你……”

  宋居寒一把抓住何故的手腕:“我讓司機從地下送你走,只有你一個人的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p>

  “說什么胡話,你沒聽到任隊長和宮警官現(xiàn)在需要我?guī)兔??!?/p>

  宋居寒怒道:“放屁!他們讓你去拆-炸-彈!”

  宮應(yīng)弦冷道:“是找炸-彈,我們有拆-彈-專家?!?/p>

  “我不管是找還是拆,你都會接近炸-彈,一旦失敗了,你就是最危險的?!彼尉雍粗喂实难劬?,“你聽我的,現(xiàn)在馬上走。”

  何故正色道:“居寒,你也聽到他們說的歹-徒的要求了,不準(zhǔn)疏散群眾,不準(zhǔn)停止演出,你的三萬歌迷要留下來,所有嘉賓、安-防、工作人員要留下來,你也要留下來,你讓我走?”

  “對?!彼尉雍敛华q豫地說。

  “我絕對不會走?!焙喂矢菆远ǖ卣f,“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不可能眼看著三萬多人置身危險而我自己逃跑,不可能讓壞人毀掉我親手建起來的體育館?!薄縘

  “何故!”宋居寒什么都顧不得了,他竄到何故面前,呼吸急促,神情緊張。他的雙手禁錮著何故,異色的瞳孔緊盯著何故,聲音都在發(fā)顫。

  何故聽見他說:“何故,你聽我說,不管以后怎么樣,你都不能跟他們?nèi)プ瞿敲次kU的事,你不能……”

  宋居寒冷汗直冒,思緒已經(jīng)明顯跟不上了,他箍著何故的肩反復(fù)強調(diào):“你一定不能冒險,不能去找,更不能去拆-炸-彈聽見沒有?不管發(fā)生什么,你一定要顧著自己的安全,那個體育場,不許去!我不許你去!你聽清楚了沒有?!不準(zhǔn)冒險!不準(zhǔn)為了任何人冒險!”包括我!

  “何故!你的命最重要!”宋居寒無措的拉拽著何故,一個勁兒的囑咐:“你的命才最重要!知道嗎?”

  他難受得抱住何故,把人緊緊壓在自己懷里,在何故父母不善的目光中大著膽子側(cè)臉親了親何故的臉頰。

  急促的呼吸打在何故的臉上,宋居寒咽了咽唾沫,苦澀開口:“寶寶,沒有人比你更重要!沒有人,沒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何故訥訥的看著痛苦緊張的宋居寒,他坐在沙發(fā)上,連動一動都忘記了。宋居寒這會兒正半跪著,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他周圍全是宋居寒的氣息。

  宋居寒那就帶著乞求的“沒有人比你更重要”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何故腦子里全是剛剛畫面上看到的——宋居寒在緊張,在害怕,他在得知危險的第一時間安排著想要送走自己。

  這是何故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宋居寒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了。

  他的腦神經(jīng)系統(tǒng)已經(jīng)全部死機了,他的腦子不會轉(zhuǎn)了。

  那么溫柔的宋居寒,會叫他“寶寶”的宋居寒,拿命愛著他的宋居寒,他以前怎么就沒有遇到呢?

  何故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了,他心酸得想哭。

  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好的宋居寒出現(xiàn)得那么晚?

  “宋先生,請你離我兒子遠點。”孫晴強硬道:“我們一家都不歡迎你,更不想看見你?!?/p>

  何故忍了忍眼淚,一言不發(fā)。

  “何故!”宋居寒緊縮著眉頭,下一秒就有淚水從他的眼眶流了出來,他說:“何故,你討厭我也沒關(guān)系,答應(yīng)我不去冒險行不行?”

  何故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忍不住落下來。

  慢慢的,宋居寒絕望了。

  他滿目悲涼,失魂落魄的回了座位。

  [【……邱言驚道:“你的意思是,他所謂的邪惡的靈魂,說白了就是那些太過出挑的人或物?”

  任燚終于明白了宮應(yīng)弦的意思:“其實所謂消滅邪惡的靈魂,就是消滅異己,而越是出挑的人或物,就越有震撼和示范的效果,說白了,紫焰還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p>

  “對,紫焰用這樣的邏輯去洗-腦他的教-徒,認(rèn)為這些人或物不僅僅違背了神的公平意志,有的甚至?xí)没饋韺够穑热缦?防-員,有的會用自己的火去感染別人,比如作家、藝術(shù)家、歌唱……”宮應(yīng)弦突然臉色驟變,他凝重道,“最后一枚炸-彈,在歹徒身上,紫焰的最終目標(biāo),是宋居寒?!薄縘

  何故僵了僵,那些人……想要炸-死宋居寒……

  他的心跳都漏停了,密密麻麻的細(xì)汗從他的身體各處冒了出來。

  他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

  宋居寒反倒安心了不少,知道那些人的目標(biāo)是自己,他……至少沒原諒他的何故是安全的。

  “宋……居寒。”

  “你……”宋居寒渾身一顫,僵直的轉(zhuǎn)過身子,淚眼朦朧的看著何故,他步伐艱難,唇角微顫,苦澀難言。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自己顫抖得不成調(diào)的聲音。

  他說:“寶寶,你……你別擔(dān)心,我……我會沒事的?!?/p>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何故的臉,他溫柔的拭去何故的淚,他哭著咧出一個笑容,“我一定不會有事,你還沒原諒我,我怎么敢出事。我還沒把你追回來呢,我怎么舍得死。我們還沒領(lǐng)證呢,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要和你一起做,還有好多地方想要和你一起去,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p>

  “我舍不得你。”他說。

  何故的心微微顫了一下,他艱難的應(yīng)了一聲。

  宋居寒知道何故的為難,也不多留,更不敢再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只是貪婪的看了何故一會兒就依依不舍回了自己的位置。

  何故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的父母,他怕看到他爸媽失望的眼神,可他又沒辦法看著宋居寒置身危險。他雖然做不了什么,幫不上什么忙,可至少……至少他能在危險來臨的時候陪著宋居寒,這就夠了。

  十年了,他還是戒不掉宋居寒。

  他還是忍不住沉溺在那口名為“宋居寒”的深井里。

  他深覺對不起父母,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長在宋居寒身上的一顆心。

  他注定……放不下宋居寒了……

  [【……“我不在乎自己好不好受?!比螤D坦然地說,“我只在乎他,起碼現(xiàn)在我們還能有交集,夠了?!?/p>

  “夠了?”

  任燚轉(zhuǎn)過身,重新打開車門,他看了曲揚波一眼,目光平靜而篤定:“喜歡一個人不是一定要在一起,我看著他好就行了。”

  ……

  “那你能想象你跟我嗎?”任燚再度靠近,用鼻尖蹭了蹭宮應(yīng)弦的鼻尖。

  ……

  “我是top,top你懂嗎,沒人上我,都是我上別人?!薄縘

  宮應(yīng)弦心跳快得仿佛要破胸而出,他渾身血液沸騰,燥熱不已,他從未如此緊張過,任燚的溫度,任燚的眼神,任燚的氣味,任燚的口吻,任燚的一切一切,徹底侵蝕了他的神經(jīng),讓他陣陣地暈眩。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意亂情迷。

  下一秒,他懷里的任燚就沒了。

  宮應(yīng)弦心下一緊,連意亂情迷都顧不得了。他心跳如鼓,緊張的看向玻璃罩,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孫定義臉上全是淚,他一手摸上了腰帶的卡扣?!安灰比螤D徒勞地伸出手。

  孫定義咆哮一聲:“下輩子還做兄弟!”他解開了卡扣,身體就像折翼的鳥,墜入了濃煙火海。】]

  “艸!”

  所有人,所有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了。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么消失了。

  他是時代的英雄,英雄卻就此隕落,以那樣慘烈悲壯的方式。

  哪怕在座的大多都不認(rèn)識他,但也不妨礙他們對一個英雄致與最崇高的敬意。

  [【……除夕當(dāng)天,任燚安排好中隊的事,就驅(qū)車前往醫(yī)院接他爸。

  ……

  任向榮嘆了口氣:“他老是問我十九年前那兩個跟宮家有關(guān)的案子。”

  ……

  “你想確認(rèn)什么?”任燚死死地盯著宮應(yīng)弦,“我不遺余力地幫你找證據(jù)、找兇手,到頭來你懷疑我父親?我告訴你,我爸跟我是一種人,他這一輩子,升官發(fā)財他從來沒看在眼里,他為人又耿直又正氣,他救過數(shù)不清的人,他永遠、永遠不可能害人!”任燚的聲音逐漸哽咽,他已經(jīng)失望、傷心到了極點。

  “我相信你,我也不愿意懷疑你父親,所以我才希望能從他的記憶里得到更多信息,我想要早一天抓到兇手,這樣你才能早一天安全?!?/p>

  “你根本不是為了我的安全?!比螤D指著宮應(yīng)弦,瞠目欲裂,“你只是為了復(fù)仇,為了你自己的復(fù)仇。”

  “這兩樣沖突嗎?”宮應(yīng)弦也急了,“任燚,你冷靜一點,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

  “是嗎?”任燚咬牙道,“在你心里,我父親也可能是你的敵人啊。那個把你從大火里救出來的人,你懷疑他是縱火的兇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為什么不敢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你就敢瞞著我做這一切!你憑什么!”任燚吼道,“宮應(yīng)弦你憑什么?你就憑我從來不舍得對你生氣,是嗎?你以為我什么都能容忍你,是嗎?哪怕你傷害我父親!”

  “我沒有!”宮應(yīng)弦吼道,“我沒有想要傷害他!龐貝博士非常謹(jǐn)慎,他只是近期會經(jīng)?;貞浧鹉嵌斡洃洠^段時間就沒事了!”

  “去你-媽的沒事!”任燚用赤紅地眼睛瞪著宮應(yīng)弦,“你自己做過深-度催-眠,你知道那個過程和后遺癥有多么痛苦。我爸他是個病人,你催-眠完了也許只是回憶幾次,我爸他真的會回去!他從來不回那一年,因為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煎熬的一年!可他今天回去了,也許之后還會不斷地回去,都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未經(jīng)我允許,擅自將他帶回了那一年!”任燚怒極攻心,狠狠地推了宮應(yīng)弦一下,“你還敢說你沒有想要傷害他!”】]

  宮應(yīng)弦看著任燚暴怒的神情,心痛難當(dāng)。任燚從來不會對他這樣聲色俱厲,更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讓他害怕。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父親的?從一開始?”

  宮應(yīng)弦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你是為了這個才接近我的嗎?你是為了這個才和我做朋友的嗎?”

  宮應(yīng)弦猛地抬頭:“不是!我以前不知道你們是父子關(guān)系!”

  任燚看著宮應(yīng)弦,突然覺得有些不認(rèn)識這個人了,此時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也都變得不可信,他搖了搖頭:“不,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故意的,這又不難查,半個消防系統(tǒng)的人都知道任向榮是我父親?!?/p>

  “我真的不知道!”宮應(yīng)弦急得雙目赤紅,“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開始調(diào)查救援人員?!?/p>

  任燚突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算以前不知道,那你知道以后呢?你懷疑我是害死你全家的兇手的兒子,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跟我睡的??。磕闶遣皇怯X得挺得意的,把我從里到外都利用得徹底?!”他越說越是絕望,他把倆人自相遇至今的所有都回憶了一遍,那些他自以為甜蜜的過往全都變味兒了,全變了。

  宮應(yīng)弦低吼道:“我沒有,我沒有想要利用你!不管當(dāng)年真相如何,你都是無辜的,我從來沒有把你和你父親放在一起看待?!薄縘

  任燚不理他了,這個認(rèn)知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宮應(yīng)弦渾身一震,看著任燚眼中的激怒,突然就沒有了力氣。一個人,能用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他潰散,也只有任燚了。

  不行,絕對不行,任燚不能離開他的世界,這個擅自闖進來、把他的生活徹底改變的人,是他一輩子都要綁在身邊的!

  任燚那張頹喪的、蒼白的、冒著短胡茬的臉呈現(xiàn)在大屏幕上,宮應(yīng)弦的心疼與愧疚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身邊人都知道任燚在經(jīng)歷什么,都遷就著他,安撫著他,維護著他,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毫不猶豫地在他心上又捅了一刀。

  雖然,他并不覺得自己錯了??蓪m應(yīng)弦知道,他對任燚,是有愧的。

  [【……任燚倒吸一口氣,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從前因為,你只是不懂人情世故,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你缺少共情能力,你太冷漠了,你體會不了別人的痛苦,你也不在意對別人的傷害,你不是真的為傷害我父親而感到愧疚,你道歉只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我罷了?!?/p>

  宮應(yīng)弦臉色微變,他辯解道:“明明是你因為摻雜了私人感情,而無法對事物做出理智的判斷,如果你能跳出親情的框架,仔細(xì)看這個案子,你自己也會發(fā)現(xiàn)你父親多可疑?!?/p>

  “就算他可疑,你也沒有權(quán)力對他進行深度催眠!”任燚低吼道,“你自己也知道那么做違-法,所以才騙我簽免責(zé)協(xié)議?!?/p>

  宮應(yīng)弦低垂下眼簾,小聲說:“免責(zé)協(xié)議是龐貝博士要求的?!?/p>

  “所以龐貝博士也不知道,這件事沒有經(jīng)過監(jiān)護人的同意,對嗎?”任燚一把揪起宮應(yīng)弦的領(lǐng)子,“你拿著這份協(xié)議,這頭騙我簽,那頭騙龐貝博士進行非常規(guī)的醫(yī)療手段,一切都是為了達到你自己的目的,你還敢用一副無辜的嘴臉要我不要再生氣,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還是你根本沒當(dāng)回事!”】]

  宮應(yīng)弦慢慢握緊了拳頭,面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仿佛周圍的空氣溫度都跟著驟降。

  他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也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他慌亂、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任燚一次次的拒絕和冷漠,他看不得任燚對他冷眼相待,他受不了任燚與他漸行漸遠,任燚這一個毫不留情的轉(zhuǎn)身,把他的喜怒哀樂都帶走了,讓他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切。

  任燚不理他了,他到底該怎么辦?!

  [【……“他說,最近他老是夢到、想到當(dāng)年的戰(zhàn)友,他覺得自己可能快要去跟他們團聚了?!薄縘

  宮應(yīng)弦僵住了。

  [【“我跟你說過,十九年前一直是他避免回去的一年,這是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在起作用,但他現(xiàn)在頻頻觸動那一年的回憶,他很疑惑,也傷心,也難過,甚至懷疑自己可能要死了,這都是你的錯,你明白嗎?!比螤D說著說著,聲音又有些發(fā)抖?!縘

  宮應(yīng)弦又聽他說。

  “他是我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做的事讓我無法釋懷,這跟我們過去有多少交情沒關(guān)系。”

  宮應(yīng)弦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畫面還在一直推進,他聽到任燚爸爸很溫和的跟他說:“我理解你,我這輩子啊,見過太多受害者和幸存者了,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辦法過好這一生了。你不但沒有走上歪路,反而當(dāng)了警-察,化悲憤為力量,去拯救、保護、幫助更多無辜的人,非常不容易,非常難得?!?/p>

  宮應(yīng)弦怔怔地望著畫面上的任向榮,心臟顫動不已。這就是任燚的父親,哪怕坐著輪椅,垂垂老矣,卻依然如此寬厚、如此有力量,這就是任燚的父親,他們太像了。

  [【……“當(dāng)我在二樓找到你們時,你的父親,他用……”他頓了頓,惋惜地說,“他用自己身體擋住了你們,那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但是他一步都沒有躲避。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傷害自己的家人?!薄縘

  所有人都沉默了。

  整個地方除了啜泣聲,什么也聽不到了。

  一個父親,用他自己的身體擋在妻兒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承接大火,只為身下妻兒的一線生機。

  父親擋著大火保護妻兒,母親護著一雙兒女,姐姐又緊緊護著弟弟。

  六歲男孩的毫發(fā)無傷,是他的至親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用生命搶來的奇跡。

  這偉大的愛意,不該受到質(zhì)疑。那是對愛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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