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歆欣推開家門時，玄關(guān)的風鈴叮叮當當?shù)仨懥藘陕?，清越的聲響在安靜的玄關(guān)蕩開。

　　廚房里飄來糖醋排骨的甜香，混雜著母親切蔥姜的簌簌聲，這是她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此刻卻沒能像往常那樣熨帖她的心，攥在手里的帆布包帶子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一角，指腹反復摩挲著上面的紋路。

　　“欣欣回來啦？”喬母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顛著鍋鏟“傻站著門口干嘛，快洗手吃飯，你爸今天特意買了條鱸魚，說給你補補?！?/p>

　　喬父正坐在客廳看報紙，聽見動靜抬了抬眼，鏡片后的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zhuǎn)“看你臉色不大對，是累著了嗎？”

　　喬歆欣換鞋的動作穩(wěn)而慢，棉拖鞋包裹住腳趾，暖意從腳底漫上來，卻壓不住心底的微瀾。

　　她把帆布包掛在掛鉤上，金屬扣碰撞的輕響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沒累著?！?/p>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掠過父母關(guān)切的臉，聲音平穩(wěn)得像一汪靜水“就是……我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p>

　　“商量事？”母親擦著手從廚房走出來，圍裙上的蔥花還沒拍干凈“是醫(yī)院的事？”她往沙發(fā)上一坐，還順手給女兒挪了個靠墊“上次你說的那個創(chuàng)傷研究項目批下來了？”

　　喬父眉頭微蹙，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像在準備聽一場重要的匯報，眼神里帶著慣有的沉穩(wěn)。

　　喬歆欣的手指輕輕搭在膝蓋上，客廳的吊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把飯菜的香味吹得滿屋子都是，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清晰“不是工作的事?！彼а?，目光平靜地掠過父母“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時間?！?/p>

　　“搬出去？”喬父的聲音微微拔高，身體往前傾了傾“好好的家不住，搬出去干啥？你要搬去醫(yī)院宿舍啊？”

　　“不是醫(yī)院宿舍。”喬歆欣打斷他，視線落在茶幾上的青瓷茶杯上“是城南那套空著的房子?！?/p>

　　喬母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嘴角悄悄漾開淺淡的笑意“城南那套啊……我當是什么事呢?！彼畔滤畠荷磉厹惲藴悺笆菫榱诵」?？”

　　這兩個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喬歆欣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臉上浮起一層極淡的紅暈，卻依舊保持著平。

　　“嗯”她點頭，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柔軟“他上次受傷，雖然恢復得不錯，但我還是不放心。他部隊休假出來，我住得近點，方便照顧他?！?/p>

　　“方便，方便！”喬母連拍了兩下手，眼里的笑意更濃了“我看這事行！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去年剛刷的墻，家具都是齊全的，收拾收拾就能住?！?/p>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還在沉思的丈夫，語氣里帶著點嗔怪“你看你那表情，孩子有正經(jīng)事呢?！?/p>

　　又轉(zhuǎn)回來握住女兒的手，掌心暖暖的“小耿那孩子，我看著就踏實。上次他受傷住院，你天天往醫(yī)院跑，飯都顧不上吃，我跟你爸都看在眼里?，F(xiàn)在住得近點，互相有個照應(yīng)，再好不過。”

　　她越說越細致，還伸手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明天早上我就讓人去打掃打掃，把窗簾換了，再添兩床新被子……”

　　“你怎么什么都依著她？”喬父終于開口，眉頭微蹙卻沒了剛才的緊繃“那房子是給你備著的，但是現(xiàn)在就住進去……”

　　“你這老思想！”喬母瞪了他一眼“孩子們互相惦記著，住得近點怎么了？小耿是軍人，做事有分寸，欣欣心里有數(shù)，能讓她開口說這話，肯定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又轉(zhuǎn)向女兒，聲音軟了下來“別理你爸，他就是舍不得你?！?/p>

　　喬父在客廳里踱了兩圈，腳步踩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他走到陽臺，看著外面晾著的女兒的白襯衫，那是上周剛給她買的，純棉的料子，袖口繡著細小的花紋。

　　他記得女兒小時候總穿著小裙子坐在書桌前看書，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心里也有了牽掛的人。

　　“我不是不同意小耿”他轉(zhuǎn)過身，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感慨“那孩子是不錯，可……可你從小沒離開過家，這突然搬出去，我和你媽……”他話說到一半，輕輕嘆了口氣。

　　喬歆欣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fā)，心里泛起一陣柔軟。她走過去，輕輕挽住父親的胳膊“爸，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周末就回家吃飯，讓耿小壯也來，讓他陪你下下棋?！?/p>

　　喬父的肩膀微微松弛下來，嘴上卻依舊硬朗“下棋？那得看他有沒有悟性了?！痹掚m這么說，眼角的紋路卻柔和了許多。

　　喬母在客廳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來“明天讓人去換個新的熱水器，老的那個加熱慢。對了，臥室的床墊得換個軟點的，小耿不是受過傷嘛，睡硬床墊不好，順便讓人再換個抽油煙機，之前那個總是抽不干凈，到時候你們自己做飯也不方便………”

　　喬歆欣靠在沙發(fā)上，看著母親在客廳里細細規(guī)劃，又看了看父親望著窗外時漸漸舒展的眉頭，心里像被溫水浸過，又暖又軟。晚風從紗窗鉆進來，帶著點晚桂的清香。

　　從明天起，城南那套空著的房子會被賦予新的意義，那里會有她的牽掛，有她的惦念，有她的愛人，而遠方的家，永遠是她最堅實的后盾，像客廳里那盞暖黃的燈，無論何時都亮著溫柔的光。

　　“那……我等下就去收拾東西？”喬歆欣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淺淡的雀躍。

　　“吃完飯再去”喬母在沙發(fā)上揮著手“順便問問小耿到時候有空沒，叫到家里來吃飯，欣欣你問問他喜歡吃什么，到時候我給他做，讓他嘗嘗我的手藝！”

　　喬父終于從陽臺走回來，雖然還是習慣性地皺著眉，語氣卻溫和了不少“讓他早點來，我跟他聊聊部隊的事?！闭f著，還故意清了清嗓子，像是在調(diào)整語氣。

　　喬歆欣看著父母一唱一和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徹底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