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歆欣翻出手機,通訊錄里“耿小壯同志”幾個字還亮著,她盯著看了半天,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不敢按下去。
她怕,怕打過去,聽到的還是那些冷言冷語,怕自己好不容易攢的那點念想,被徹底打碎。
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是爸媽旅游回來了。喬歆欣趕緊把相冊合上,往抽屜里塞,剛站起身,房門就被輕輕敲了敲。
“欣欣?醒著嗎?”是媽媽的聲音。
喬歆欣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應(yīng)“醒著呢?!?/p>
喬母推門進來,看見她眼下的青黑,擔心的看著她“這是怎么了?餓不餓?媽媽給你帶了湯回來?!?/p>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跟著媽媽到廚房坐下,看著她往碗里盛竹蓀雞湯,是她以前總給耿繼輝燉的那種,鮮得很,可她現(xiàn)在聞著,鼻子卻酸得厲害。
“是不是跟小耿吵架了?”喬母把湯碗推過來,輕聲問。
喬歆欣扒拉著碗里的竹蓀,沒說話。
“小耿那孩子,看著冷,心細著呢?!眿寢寚@了口氣“要是真鬧別扭,就好好說說,別憋在心里。”
喬歆欣的眼淚“啪嗒”掉在湯碗里,濺起一圈小漣漪。是啊,他那么好,怎么會變心?一定是有什么事瞞著她。
等晚上爸媽睡了,她悄悄摸出手機,點開和耿繼輝的短信記錄。最后一條是她發(fā)的“你想喝什么湯,我燉了帶過來給你”,他回了個“只要是你燉的我都喝”。再往上翻,全是些碎碎念,她跟他說陽臺養(yǎng)的月季開了,說小區(qū)里有只流浪貓很親人,說她做的紅燒肉被鄰居夸了……他每條都細心回復(fù)。
那些暖乎乎的話,此刻卻像針,扎得她眼睛疼。
她翻出手機里存的一張照片,是去年部隊開放日,她去看他,兩人在林子里傘兵給他們拍的合照,他害羞的摟著她的肩膀,眼里帶著愛意,她那時候大膽的雙手抱著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口笑的一臉幸福。
她盯著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片濕痕。
他是真的愛她,怎么可能會一下就變了,他明明還許諾下次回來娶她的,喬歆欣捂著嘴,沒敢哭出聲,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她想起耿繼輝說“我想要個能隨時在我身邊的人”,想起他轉(zhuǎn)身時緊繃的背影,想起他看她時,眼里藏不住的疼,他得有什么苦衷,才會硬著心腸把她推開。
她慢慢拿起手機,手指抖著,敲了幾個字,又刪掉,反復(fù)幾次,才終于發(fā)出去。
“耿繼輝,我們談?wù)劙桑魈煳胰ゲ筷犝夷??!?/p>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喬歆欣盯著屏幕,眼淚掉得更兇了。
如果他是為了軍紀,她會等他。
她知道這條路難,可她不怕。
她等得起,等他把該扛的責任扛完,等他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等他那句遲來的“我回來了”。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她卻一夜沒合眼,天剛蒙蒙亮就爬起來翻衣柜,挑了耿繼輝送給她的米白色連衣裙,又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梳了頭發(fā),她想好好跟他談?wù)劊呐滤嬉崎_她,她也得聽一句實打?qū)嵉脑挕?/p>
來到部隊門口,柵欄里的訓(xùn)練場隱約傳來口令聲,心跟著“咚咚”跳,既盼著見他,又怕那點“有苦衷”的念想落了空。
“欣欣?”
熟悉的聲音撞進耳朵,喬歆欣回頭,看見傘兵和衛(wèi)生員正從營區(qū)里走出來,兩人手里還拎著兩個空水桶。
傘兵一看見她就樂了“你怎么來了?找小耿啊?”
傘兵打小就疼她,后來他們認出彼此,傘兵還在中間打趣過好幾回。
喬歆欣點點頭,鼻尖有點酸“哥,我……我想跟他談?wù)劇!?/p>
“談啥?你們倆還能鬧別扭?”傘兵挑眉,說著就把她往營區(qū)里引“他剛跟高中隊匯報完,這會兒估計在器械區(qū)呢,我?guī)闳??!?/p>
衛(wèi)生員也跟著點頭,瞥見她眼下的青黑,沒多問,只接過話“正好,剛訓(xùn)練完,他也得歇會兒?!?/p>
三人往里走,訓(xùn)練場的塵土味混著草木氣撲面而來。喬歆欣跟著傘兵拐過器材室,腳步就猛地釘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空地上,耿繼輝正站著說話,他還是穿著那身她每次來部隊,他見自己的那身作訓(xùn)服,肩膀?qū)拰挼模秤肮P挺,可不知怎的,看著比之前清瘦了些。
他身邊,站著個穿軍綠色常服的姑娘,短發(fā)梳得整齊,側(cè)臉白凈,是杜菲菲。
喬歆欣認得她,之前她來部隊找耿繼輝,小莊的女朋友剛好也過來,小影介紹過,那是她在醫(yī)院的好朋友。
她目光一轉(zhuǎn),小影也在,她剛好走到杜菲菲旁邊笑,看見小莊從訓(xùn)練場跑過來,立刻迎了上去,兩人湊在一起說話,倒是襯得耿繼輝和杜菲菲站得格外近。
幾乎是同時,耿繼輝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zhuǎn)頭。
視線穿過空地落在她身上時,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快得像被風刮走的塵。
喬歆欣攥著裙擺的手緊了緊,剛要往前走,卻見耿繼輝忽然低頭,對杜菲菲說了句什么。
杜菲菲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這邊,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下一秒,喬歆欣看見耿繼輝笑了。
那笑容軟得像春日的風,是她看了無數(shù)次的模樣,眼尾彎著,嘴角抿得輕輕的,連聲音似乎都放柔了。
他跟杜菲菲說著話,陽光落在他側(cè)臉,把那點溫柔襯得格外真切。
接著,他抬手,指尖輕輕拂過杜菲菲的發(fā)間,替她拈掉了一片落葉。
那動作太輕了,輕得像怕碰碎什么。他的眼神落在杜菲菲頭上時,是化不開的軟,連帶著眉梢都松著,那是喬歆欣最熟悉的眼神。
以前她蹲在地上撿野花,他就這么站在旁邊看。
以前她替他縫作訓(xùn)服的扣子,他也這么垂著眼。
還有上次他說“等我回來娶你”時,眼里的溫柔比這更甚。
可此刻,那溫柔不是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