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對》
深秋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裴子儒坐在駕駛室沉默地隱在晦暗不明的暮色中，透過擋風玻璃盯著不遠處齊艾與一個男生有說有笑地朝校門口走過來，狹長的眼睛不滿地輕瞇起來，如同鷹準般犀利，那個男生高大魁梧，手里拿著個籃球像是剛運動完，發(fā)間還些微有點潮氣，偏頭看著齊艾笑得神采飛揚，兩人似乎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那人看齊艾的眼神讓裴子儒心生反感，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輕輕搓了搓正盤著的小葉紫檀手串，冷笑一聲。
見齊艾走近，裴子儒換上往日里親切淡然的模樣，嘴角含笑眼神也變得清澈許多，下車向齊艾招了招手，他們約好下課后去裴子儒工作室進行日常書法練習。
兩人像是聊得意猶未盡，齊艾又與男生多說了幾句才告別，裴子儒不經意間又蹙了蹙眉頭。
齊艾從小就有很高的寫字天賦，五歲時臨摹的蘭亭集序他爺爺看了都甘拜下風，后來一路培養(yǎng)一路學習，期間還拿了不少獎項，大學也念的相關專業(yè)，裴子儒便是他導師的朋友。
知道裴子儒會來接自己下課，齊艾故意在教室逗留了一會兒，打算讓對方多等等，沒想到路過籃球場時正好碰見隔壁體育系的學生打完球散場，經常纏著自己搭訕的那個老小子很遠就看見了齊艾，從人群中竄出來一路追著齊艾瞎叨叨。
齊艾其實連他名字都記不清，只對模樣有個印象，新生報到時那人作為學長特別熱情，又是幫忙搬行李又是帶路的，之后那人更像狗皮膏藥般每次見到齊艾都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有次還撞見他在小樹林摟著個人打啵兒，越想越惡心，齊艾一路上都沒給人好臉色看。
直到遠遠瞥見裴子儒那輛扎眼的邁巴赫停在校門口，齊艾眼睛轉了轉，突然裝作很熟悉的樣子熱絡地與身邊的男生聊起來，見齊艾主動，那人更是情緒高漲，嘴里叭叭叭地說個不停，很快就走到了校門口。
裴子儒立在車旁，身著一件灰白色無領襯衣，搭配一條卡其色長褲，款式簡單剪裁精致，裴子儒本就身材頎長穿起來更顯氣質，看得齊艾心動不已。臉上保持著假笑，齊艾轉頭對著一旁的男生開口：“看到那個男人了嗎？是我老公?！?/p>
“我老公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特別喜歡吃醋。哦對了，校長和他家還是世交呢！”齊艾表情天真，夸張地笑了笑，“聽說學長好像快畢業(yè)了吧，學分好像也沒修夠，會不會拿不到畢業(yè)證啊?！?/p>
“我走啦，拜拜?！饼R艾挑挑眉，留下一臉呆愣的人，頭也不回地走向裴子儒。
齊艾撒了個謊，他只是蹭裴子儒工作室的學生。
第一次見到裴子儒齊艾就動心了，當時徐老師帶他們幾個學生去古玩城開眼界，作為主人的裴子儒大方接待，齊艾走在人群中，目光有意無意地跟著裴子儒逡巡，清俊儒雅，成熟溫柔，是自己喜歡的模樣。
直到裴子儒撿了塊小料，三刀兩砍地雕出片葉子，碧色通透栩栩如生，是片艾葉。
剎那間齊艾心臟跳漏一拍，自己端午出生，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有同學愿意現(xiàn)場挑個東西與我換這小物件的嗎？”裴子儒雖年紀不大，但一手雕功在業(yè)內卻是名聲赫赫，他做出的東西很多人是千金難求，再而他這工作室的寶貝更是數不勝數，一幫學生看了紛紛咂舌，都不敢貿然獻丑。
齊艾實在是喜歡那塊玉艾葉，作為徐老師的得意門生，硬著頭皮提出自己愿意寫篇帖子來換取裴子儒手中的物件。
是上好的半熟宣，潔白稠密墨潤清晰，齊艾輕輕捻了捻紙角，提筆著墨，一絲不茍，字字嚴謹。
寫完最后一筆落款，齊艾輕呼口氣，準備收筆之際貿然間一雙大手握住自己，借自己握筆之手又在落款后提了三個字：贈子儒。
字體龍飛鳳舞，遒勁有力，齊艾與之相比就顯得雋秀了些。
背靠寬厚的胸膛，對方呼吸猶在耳邊，燙得齊艾耳根發(fā)紅：“既然是送我，那就多落三個字吧。”
齊艾得了那塊小玉，天天帶在身上，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即使后來裴子儒送了不少好東西給齊艾，他還是最喜歡那片艾葉。
裴子儒車上開了暖氣，又給齊艾準備了杯熱飲，原本還有些寒意，很快就被驅散了。齊艾坐在副駕看著窗外沒說話，已是華燈初上，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行人匆匆。
“男朋友？”裴子儒主動開口。
齊艾默了兩秒，淡淡吐出兩個字：“你猜。”
“我猜不是?！?/p>
“萬一是呢？”
裴子儒輕笑一聲，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轉過頭湊近齊艾：“不會，你眼光沒那么差。”
齊艾不再接裴子儒的話題，他心里有氣，所以下課才故意拖沓著不出來，也故意找個人在裴子儒面前表現(xiàn)得很親熱的樣子，就是因為他心里不爽，不爽裴子儒將刻了許久，原本打算送自己的墜子送給了別人，還是個挺漂亮的女生。
那是個用羊脂玉雕出的小羊，玉質細膩油脂光澤且透影，而齊艾正好是屬羊的。裴子儒常常會做些小物件送給齊艾，這次見裴子儒在工作室認真雕刻打磨了許久，齊艾還暗自期盼了一陣，誰知道轉個背就掛在了別人脖子上。
“上周為什么突然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個?！迸嶙尤宕蛑较虮P轉了個彎，將車駛進古玩城。
“就，想走了。”齊艾聲音悶悶，心里委屈得發(fā)酸。
*
裴子儒的工作室在古玩城西北一隅，據說是專門找人看的一塊風水寶地，共有三層，裝修格局十分考究，收藏了不少寶貝，所以門禁系統(tǒng)也很嚴，不是誰都能輕易進來的。
為了方便齊艾，裴子儒給他授了最高權限，讓他需要練習的時候想來就來，工作室里的材料也一點沒吝嗇，全都隨便齊艾使用。
知道裴子儒大方沒防著自己，齊艾自覺也不愿意隨便占人便宜，紙筆文墨都是自己準備的一套，活動范圍也限于平日里的練習室。
偶爾裴子儒會教齊艾刻方小印，又或是指點他的臨摹，水平完全不在徐老師之下，甚至更勝一籌。
每次刻好的印裴子儒都會進行再次加工，打磨潤色，直到覺得夠看了才會返給齊艾，或是自己留著用。
自上次在工作室不告而別，裴子儒就察覺出齊艾這小孩心里別扭著，連續(xù)幾天回消息都敷敷衍衍，生怕人不知道他在鬧不高興。
裴子儒直接將車停在了古玩城的食堂，與其說食堂不如說是古玩城配套的飯店，因為經常會有外地客人到這邊來采購和挑選東西，裴子儒覺得是個商機，順便將餐飲也涵蓋著做了。
點了幾道齊艾喜歡吃的菜，裴子儒笑著開口：“說說，在別扭啥？我都還沒別扭，你倒先開始了?！?/p>
“你有啥好別扭的？”齊艾抬起頭看向裴子儒。
給齊艾沏了杯苦蕎茶，裴子儒才慢悠悠道：“你給別人說我小心眼，愛吃醋?！?/p>
齊艾聽后頓時脹紅了臉，表情變化豐富得很，之前那點小脾氣被丟到了九霄云外，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坑把頭埋進去，“你……你都聽到了啊？”
“隔那么近，你覺得呢？”裴子儒玩味地笑笑，“你還說，我是……”
話說一半齊艾直接上手捂住裴子儒的嘴，將后面幾個字堵了回去，“快閉嘴吧你！”
“哦，你給你男朋友說我是你老公??？那叫聲來聽聽?！迸嶙尤灞三R艾勁兒大，輕而易舉就掙脫開來。
“他不是我男朋友！”齊艾氣急敗壞，心想裴子儒可真是只老狐貍，道行深得很。
怕真把人逼急了，裴子儒不再繼續(xù)逗齊艾，給對方盛了碗飯，“好了好了，快吃飯吧。”
被這么一鬧齊艾也不好繼續(xù)不高興，畢竟當初學校練習室緊缺，因為徐老師的關系才蹭上裴子儒的工作室，好多人都羨慕不來，吃人嘴短用人手軟，這段時間里除了睡，裴子儒吃喝拉撒完全管夠了。
轉念一想裴子儒送人東西也很正常，本來就是做這門手藝活的，換做是自己送別人書畫什么的也不奇怪，可心里還是堵得慌。
心不靜寫出的字也潦草許多，吸滿墨汁的筆尖觸在紙張上暈染開來，紋理絲絲絡絡地蔓延，就像齊艾有些呼之欲出的感情。
忽然頸間多了一絲涼意，裴子儒出現(xiàn)在齊艾身后，半環(huán)抱著他，將打磨許久的墜子親手幫他戴上。
是只小羊，模樣溫柔可愛，上等的黃板油玉精雕細琢，與上次那位女生佩戴的用料與款式都不一樣。
“你不是送給上次那個女生了嗎？干嘛還送我?！饼R艾輕輕撫上墜子，心里喜歡得不得了。
“原來是因為這事生氣？看來愛吃醋小心眼的人不止我一個啊。”裴子儒替齊艾理了理衣襟，笑了。
“哎呀，能不能別提這茬了?！?/p>
“你們徐老師的寶貝閨女沒見過嗎？那個墜子是我為了還老徐一個人情做的?！迸嶙尤鍥]具體說這個人情，因為都是關于齊艾。
當初為了接近齊艾，裴子儒請老徐帶著學生來參觀古玩城，之后齊艾在到裴子儒工作室練習也是麻煩老徐安排的。
其實裴子儒早就盯上齊艾了，在某次受邀擔當比賽評委時，齊艾站在臺上意氣風發(fā)又有些小小的桀驁，裴子儒心里一陣悸動，驀然期待能與齊艾擁有共同的未來。
手中溫潤的墜子好似一顆糖果，甜進心里，齊艾瞬間就不心塞了，嘴里念叨：“原來徐老師還有個閨女啊，我只見過他兒子。福氣真好，兒女雙全?！?/p>
“你福氣也很好，有老公疼。”裴子儒捏了捏齊艾臉頰打趣道。
“裴子儒，你認真的還是又在亂開玩笑？”齊艾拉住裴子儒衣角，表情帶了些探求與倔強。
“是玩笑，也不是玩笑，很多真心話不就是這樣說出來的嗎?！迸嶙尤逦⑽⒌拖骂^，神色認真地看向齊艾，深邃的眼眸充滿魅惑：“齊艾，這么久了你還沒看出我對你的心意嗎？”
“那你不是也沒看出我對你的心意。”齊艾說完直接抱住裴子儒，墊腳吻了上去，幾個月的曖昧、拉扯終于在此刻到達巔峰迸發(fā)出來。
裴子儒只愣了一瞬，便扣住齊艾后頸，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一番唇/齒/交/廛，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許多，裴子儒理了理齊艾鬢角的發(fā)，輕聲道：“齊艾，你真是讓我著迷?！?/p>
“畢竟，我倆天生一對。”
by沉睡的小五郎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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