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瓊鳥停在一處像是刻意被推平的土坡上。這會兒氣溫不比先前寒冷,反倒有些悶熱,冥便暫時收回了亓霽披在身上的斗篷。前方是一座建在黃泥高地上的城邦,比起阿娜尼詩法那一座座高塔般的石頭城堡,這個魔族的領(lǐng)地建筑則簡陋得多。連成排的屋子都砌得方方正正,不知糊著什么涂料的灰白外墻已裸露風(fēng)化,城門后的小廣場中心有一個形狀像號角的巨大雕塑。
“前方就是再達頌?zāi)返耐鯇m,”冥與亓霽立在雕塑前說,“聯(lián)盟時期,曾有多名魔族與妖族聯(lián)姻,涼奏是與魔族聯(lián)姻的妖族之一。再達頌?zāi)窇?zhàn)死后,由她掌管這里?!?/p>
冥帶亓霽走到一處十米高磚墻前,墻上的木質(zhì)大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面前出現(xiàn)一座布置簡單的花園。一道水質(zhì)清澈的溝渠繞過花園中心,花園里盡是各種闊葉矮樹與一簇簇開著帶刺淺粉色花球的灌木叢。幾個身上裹著不知道什么植物編織而成的衣服,蒙面赤足的仆侍紛紛向他們低頭行禮后躲著他們走。亓霽正納悶,這些個頭比自己還矮一個頭,身材矮胖的仆侍既無魔氣亦嗅不出妖氣,究竟是什么生物,冥突然出聲了。
“站我身后,害怕就躲遠(yuǎn)些?!?/p>
方才在阿娜尼詩法的領(lǐng)地,冥都沒有現(xiàn)在這般刻意提醒,亓霽更奇怪這個涼奏究竟是有多厲害。冥與亓霽剛踏入主殿的鎏金拱形大門,就聽到殿內(nèi)傳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
“你還敢回來!”
面前閃現(xiàn)一個手持雙刀斬來,身材高挑纖細(xì)的女子。她穿著看上去像黑色素綾制成的裹裙,腳蹬一雙尖頭亮皮靴。亓霽見她一頭烏黑長發(fā)編成發(fā)辮盤在腦后,容貌姣好妝容精致,額上還畫著金色花鈿,不禁暗暗嘆氣怎么這幫高等魔啊妖啊個個都那么漂亮?xí)虬纭O啾戎?,她根本就是個灰頭土臉,矮小羸弱的凡人。
“涼奏,你丈夫的死不能怪我父親。他執(zhí)意要向東突圍,中了渙軍的圈套,才會被……”
冥說話間拔刀擋住涼奏的攻擊。冥臉上是一副沉著冷靜的神情,但對面的涼奏卻是急怒攻心一臉恨意。
“那你呢!你為什么還活著!”涼奏邊說邊揮舞雙手尖刀朝冥一陣猛攻,“還有綿巴里,種京的父兄……連陌峰也戰(zhàn)死了,為什么你……”
“我不是逃走,”冥鎮(zhèn)定地邊防御邊說,“我同陌峰找到了巫師法陣的陣眼,本想擊破法陣,不料意外被傳送到暮山腳下。那日暮山正好有天神降臨,我被打回原形失去知覺,再醒來的時候已被打上神印束縛在神明座下。”
“所以你現(xiàn)在給神明當(dāng)狗,回來勸降我們嗎!”涼奏看樣子非但沒消氣,反倒火氣又上升了一個等級。
“不,我……是逃回來的,回來途中不慎受傷,現(xiàn)在妖力損失大半……”冥眉眼間漏出一絲不自然的緊張,“……我在天界得知魔族內(nèi)戰(zhàn),就趁神界舉辦萬神鼎會時逃了出來?!?/p>
一面是二位大妖在大廳里打得熱火朝天,一面一眾仆人接連進來在大殿內(nèi)不緊不慢地擺上一桌豐盛的宴席。幾個抱著樂器的樂師也徐徐入內(nèi),坐在一旁開始演奏聽上去十分喜慶的樂曲。仆人們將大廳里的燈點得更亮,之后陸續(xù)過來沖站在一旁觀戰(zhàn)的亓霽點頭哈腰地行禮。
打架歸打架,飯還是要吃。二位大妖打了大概快半小時終于停下來,冥收刀入鞘,涼奏卻還是緊握著手里的彎刀,一副沒消氣的模樣。
“你怎么回事,”涼奏怒目圓睜,瞪著冥鄙夷道,“以前不是三兩下就能打趴我?”
“我剛才說了,我回魔界途中受傷,妖力損失大半,”冥像是微微嘆了口氣,“你跟再達頌?zāi)芬粋€樣,都不聽清別人說話?!?/p>
“你再說,”涼奏終于將手里妖刀收了,嘴上仍不客氣,“再說就不許你吃飯!”
說完,涼奏立馬又客氣地招呼冥坐在主座上,亓霽則跟著坐在冥右側(cè)的位置。涼奏瞟了亓霽一眼,亓霽則一語不發(fā)地瞪著一桌子菜。
“我要推翻時娑殄珈,這回你一定要聽從指揮……”
“你讓我們怎么相信你,”涼奏情緒又激動起來,“你們狐妖……不,你這種九尾大妖天生比我們妖力強,壽命長,我們能跟你比嗎!再說了,你父親當(dāng)初那么強都被那個半神斬首,你敢說自己比他強?你離開魔界那么多年,你知道魔界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嗎!”
“你不要這么激動,”冥微微皺眉,望著涼奏似是有些頭疼,“現(xiàn)在情況的確與當(dāng)年不一樣。莫說渙王國已經(jīng)沒落,魔族也今非昔比。我了解到妖族也遠(yuǎn)不如當(dāng)年……”
“再這樣下去妖族就要死絕了!誰敢跟你冒險去跟魔族斗!魔界一起戰(zhàn)事,天界必定干涉,到時我們?nèi)嫉盟?!?/p>
菜上齊了,但二位大妖顧著吵架不吃,亓霽只得望著一桌豐盛菜肴干瞪眼。慢慢的菜都沒了熱氣,烤肉似乎也變色了,亓霽見面前這兩位大妖吵架吵得熱火朝天,便忍不住自顧自揀著桌上食物吃。待他們停止?fàn)幊硶r,亓霽已經(jīng)吃飽了。
“多謝款待,”亓霽這會兒出聲了,“那碟蔬菜很好吃,還有這個好像是兔肉……”
“靈者居然需要進食,”涼奏冷笑著掃了亓霽一眼道,“是凡人身軀貪吃嗎?”
“你不也是嗎,明明是只羊,卻沒少吃肉?!?/p>
亓霽話音剛落,涼奏便落地變成一只黑尾金毛羊,外形類似高山羊但體型更大。冥沉默地望著亓霽,臉上顯出震驚的神色。
“原來你知道我是什么,”亓霽用餐巾擦了擦嘴說,“來的路上,我見墻壁上都有許多碎骨頭拼湊成的符號,連這大殿的地板都有碎骨頭……這張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骨頭做的……看來你們這真的很喜歡吃肉,莫非你嫁給魔族是為了吃肉?”
“他們會圈養(yǎng)食物,”冥緊張地說,“你快把她變回來?!?/p>
“剛才你們吵架的時候,我邊吃邊在想魔族與妖族之間的矛盾,”亓霽嘴里有些膩,于是喝了口杯子里倒久了有些涼的茶,“但我現(xiàn)在想明白一件事,時娑殄珈就是個傀儡?!?/p>
“時娑殄珈殘暴狡詐,他就是為了把權(quán)力集中到他手里才會放任魔族王侯屠殺妖族,”冥懷疑地瞪著亓霽,“你從哪看出他是傀儡?”
“不對,”亓霽直視冥,剛吃飽的她不知為何說話底氣都特別足,“我面見過時娑殄珈,熱衷中央集權(quán)的王,根本不是時娑殄珈那樣?!?/p>
后面的話亓霽不想說,生怕刺激到面前這個想稱王的九尾大妖。她瞪著冥沉默片刻,手指一點讓涼奏恢復(fù)人形。涼奏一臉驚魂未定地瞪著亓霽,瞳孔一瞬間變了幾種形狀。旁邊站著的一個蒙面仆人小心翼翼地挪過來,給亓霽的杯子里添上熱茶水。
“你……你……你為什么……”涼奏剛恢復(fù),說話都有些打顫,“……我是八百年修為,憑你的能耐……”
“跟巫師學(xué)的,”亓霽淡定飲茶道,“以為用不上這種小把戲。別慌,只是個障眼法,并不是真的取走了你的妖力。”
“你也被她打回原形過嗎?”涼奏瞪著冥問。
“沒有,”冥瞟了眼亓霽,“我也是剛知道她有這種能力?!?/p>
“打仗的魔族王侯,如今打到什么地方了?”亓霽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問。
“咣當(dāng)”一下,立在亓霽身邊的蒙面仆人失手打翻一盤菜,湯汁飛濺到亓霽的褲子上。仆人趕緊沖亓霽跪下磕頭,嘴里嘰嘰咕咕地像是沖亓霽道歉。
“沒事,沒事……”
亓霽還沒說幾個字,一個身材魁梧的蒙面黑衣大高個大步走進來將仆人拖走,就在門口用手臂粗的棍棒將那仆人一通揍打。殿外傳來仆人的陣陣慘叫,亓霽頓時坐不住了。
“干什么!”亓霽騰地站起來高聲說,“不就是失手打翻個盤子,至于這么殘暴嗎!”
黑衣大高個瞪著亓霽愣住,被打的仆人匍匐著爬進殿內(nèi),嘴里嘰里咕嚕地沖亓霽不斷磕頭。仆人的反應(yīng)愈加激怒了亓霽,亓霽正想沖出去,被冥一把按回到座位上。
“犯錯就應(yīng)當(dāng)懲罰,”冥正色道,“你不要多事?!?/p>
“你……”亓霽怒視著冥,“……你也支持這種暴行?”
且不說在一旁盯著亓霽沉默的涼奏,冥這會兒似乎也受到不小沖擊,臉上愈加掛不住。
“他是涼奏的奴仆,理應(yīng)……”
“就是因為你們都默認(rèn),魔界才會是現(xiàn)在這種局面,”亓霽聲音更響亮了,“奴役他人者恒為他人奴役,帝王將相那一套沒有未來!”
大廳內(nèi)這會兒突然變得寂靜無聲,方才一直在奏樂的幾個樂師也停了下來。亓霽這才發(fā)覺原來他們都聽得懂官話,頓時又有些尷尬。
“你什么意思?”冥厲聲道,“魔界向來強者為王,只論強弱……”
“力量強的魔和妖作為中上層形成事實上的壟斷,底層被迫跪拜上層,在魔界這種力量強者幾乎能無限制剝削弱者的環(huán)境里,只有無休止的爭斗永恒。想要改變這一現(xiàn)狀,就必須平衡各方利益,不是光解決一個魔王那么簡單。魔界必須建立新的秩序,重組新聯(lián)盟,”亓霽瞪著冥一通說,“我在酒店里住的幾天看了些書跟電視——我不知道你們這里管那玩意兒叫什么。總之魔界勢力太復(fù)雜,王侯們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妖族也是多少年都沒長進,我現(xiàn)在還搞不清具體情況,但我知道魔界這幫自以為是的魔族如果繼續(xù)腐化墮落下去,天界一打來立馬垮?!?/p>
“什么?”
涼奏出聲了,看她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確是對亓霽說的話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
“你剛才說的……我有些詞聽不明白,”這會兒涼奏對亓霽說話時的語氣都溫和許多,“雖然不清楚你們打算怎么做,反正我要加入新聯(lián)盟。”
辭別涼奏后,路上亓霽對冥敘說曾經(jīng)的自己在渙王國的經(jīng)歷。冥全程皺眉瞪眼,似乎隨著亓霽的敘述他也回想起許多不愉快的過往。
“照你所說,渙王國與魔界的戰(zhàn)事也拖垮了渙王國。渙王國已經(jīng)封閉很久,巫師國昶島與渙王國斷了聯(lián)系,天界也不過問渙王國的事,仿佛是故意讓渙王國被世人遺忘?!?/p>
“我之前并不知道昶島負(fù)責(zé)向渙王國上貢,”亓霽嘆道,“這些事情太復(fù)雜,我腦袋要炸了。”
冥一臉警覺且懷疑地瞪著亓霽,亓霽見他這副表情也變了臉色。
“我醒過來時間不長,何況時間間隔太久,”亓霽不滿地撇嘴道,“我又不是全知全能?!?/p>
“到了。”
冥帶亓霽去到一片草都不長的焦褐之地,正是魔族間的交戰(zhàn)地。叛亂的魔族王侯在此地集結(jié)軍隊與古都派出的軍隊交戰(zhàn),亓霽眼見遠(yuǎn)處平原上煙霧四起滿是碎石飛沙,三支魔族軍隊打成一片。
“黑色帶彎鉤鎧甲的是佐利瑪,他仍效忠古都,是時娑殄珈的看門狗,”冥讓瓊鳥稍微飛近一些后說,“與他交戰(zhàn)的是魔族薩壩亥與巴農(nóng)法達的……”
“等等,你這怎么看出來的?”
亓霽只看到下方黑壓壓一大片,完全是大亂斗的場景。不到半小時工夫,戰(zhàn)場上遍布碎肢殘骸,一陣風(fēng)刮過全是腐爛腥臭的氣味。幾只爬蟲一樣的怪物游走其中,張開布滿細(xì)齒的大嘴吱吱咯咯地吞噬著戰(zhàn)場上的碎尸。
“他們的武器,穿著與身形都不一樣,”冥斜眼望著亓霽說,“氣息也不一樣……”
“對不起,我的人類眼睛沒你眼睛好用,”亓霽無奈道,“這個距離我看著他們就像一大團甲蟲一樣扭打在一起。而且這里臭味太濃,我感覺我快要吐了?!?/p>
“不能再靠近,”冥說著揚手讓瓊鳥飛高了些,“就算我能掩蓋自己的妖氣,你這么強的靈力肯定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薩壩亥有一支會飛的軍隊,每一個可巴戰(zhàn)士個頭都比你大?!?/p>
“可惜這一大片平原,”戰(zhàn)場上倒下的魔兵越多,刺鼻的氣味越濃,亓霽不禁掩鼻說,“要是氣候溫和,風(fēng)調(diào)雨順,可以種不少農(nóng)作物。”
“這里是魔族交戰(zhàn)頻繁的區(qū)域,而且時有地震,”冥驚訝地瞪著亓霽,“何況,這些土地有毒,連苔蘚都不長?!?/p>
“以后再說,”亓霽不甘心地說,“太浪費了,一群蠢貨就知道打架?!?/p>
“魔族不會像凡人那樣耕種,”冥語氣冷冰冰的,“你不要妄想像管理凡人那樣管他們。”
“是的,他們不用勞動,吃別人就行,”亓霽憤憤不平道,“下輩子都當(dāng)牲畜吧?!?/p>
“他們沒有下輩子,他們都是魔物,”冥似是覺得亓霽可笑,輕哼了一聲,“好戰(zhàn)的魔族王侯自有召喚軍隊的法力。若魔族王侯戰(zhàn)死,他們的寶座自然會被其他魔族繼承?!?/p>
說話間地動山搖,東北方向一座大山瞬間倒塌,之后從廢墟里又爬出成千上萬的魔兵。亓霽看著眼前景象不禁有些害怕,這時才注意空中有一座不斷轉(zhuǎn)動的塔形法寶,塔尖上一塊碩大的寶石正閃爍刺眼亮光,
“那光看著像神明的靈光,”亓霽疑惑道,“隔太遠(yuǎn)了,我看不清上面刻的字,但怎么看那個都像神明的東西。”
“那是薩壩亥的寶物,”冥說著指揮瓊鳥越飛越高,“只要薩壩亥身形不滅,他就能靠那個寶物不斷召喚新的士兵為他戰(zhàn)斗?!?/p>
“難道他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嗎?”亓霽心生不滿,“神明坐視魔界存在這些個奇葩玩意兒,卻偏要跟靈者過不去?!?/p>
“薩壩亥能汲取瀕死者的不甘,魔界地下數(shù)萬年沉淀下來的怨念都是他麾下兵士的養(yǎng)料,”冥說著調(diào)轉(zhuǎn)瓊鳥飛行的方向,“先離開這里,我們?nèi)パ宓亟??!?/p>
瓊鳥飛過寬闊江面,江面泛起漣漪。波光粼粼的江水并不是十分清澈,水中似是有上游沖刷下來的泥沙混雜著一些顏色各異的碎石。江兩岸平原長滿雜草,灌木叢生,除了一些小昆蟲外不見有其他生物。
“這是諾哈合江,也叫合旗江,”冥略帶感慨之情地說,“當(dāng)年魔族與妖族聯(lián)盟就是在合旗江握手言和,共同抵御神族。合旗江由北方高山泉水與霍麻谷里溪流匯合而成,一直通向那安多納水域,在那里匯入大海?!?/p>
“若我運氣不好死了,就把我的殘軀火化,灑入這江水里。”
亓霽話畢感覺身邊有陣寒氣,轉(zhuǎn)頭望見冥正一臉凝重地斜眼看著她。
“我死后不要修墳立碑,”亓霽繼續(xù)說,“骨灰也不能留,就怕被別有用心之徒利用?!?/p>
“多慮,”冥高傲地微微昂起頭,“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p>
“吹牛,”亓霽忍俊不禁,“是誰曾被關(guān)在古都大牢里出不來我不說?!?/p>
“我是狐妖中的九尾狐,更在大神明座下修了六百余年,”冥有些激動地說,“只要我恢復(fù)力量,就是天界武神我也不怕?!?/p>
“好好好,”瞧著冥那副驕傲的模樣,亓霽忍不住偷笑,“靠你保護我啦大哥?!?/p>
經(jīng)過江邊芳草萋萋的平原后,瓊鳥降落在一處闊葉林邊緣。森林中傳來低沉的叫聲,林中妖氣彌漫,不時傳來怪異的響動。冥與他的伙伴在這處森林邊上會和。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只紅眼白狐,紅眼白狐化為人形后是副少年模樣。他個頭比冥略矮半個頭,一身藍白相間的束腰長衫,雪白的長發(fā)束成高馬尾,細(xì)長上吊的狐眼瞪著亓霽眼神冰冷。
“黎,”冥欣喜地拍了拍高馬尾狐妖少年的肩膀,“你的妖力比過去強很多。”
“肆寐哥,”狐妖少年瞥向冥時眼角略帶笑意,“你終于回來了?!?/p>
四妹?亓霽瞥了眼冥,納悶冥居然有這么古怪的名字,莫非眼前這狐妖是冥的弟弟?
“這是夕山雪狐一族的少主,”冥轉(zhuǎn)頭對亓霽說,“我與他是表親,肆寐是我親族內(nèi)稱呼的名字?!?/p>
“人類?”黎眼帶寒光盯著亓霽說,“誘餌?”
“不是人類?!?/p>
黎身后地面突然冒出一頂黑色帽子,樣式看著略像鵲尾冠。隨后一個博袖寬袍的男子如同浮出水面般出現(xiàn)在黎身后。他個頭比黎稍矮,帽子下是張白紙一樣慘白的臉,雙手是鷹爪般的烏黑利爪。他右手持一面花紋怪異的黑扇半遮面,說話時聲音拿腔拿調(diào)。
“喲,這小女子的小身板靈力這么強。嘖嘖嘖,氣勢簡直跟神族一模一樣?!?/p>
“白于,你的扇子花紋變多了。”冥瞪著他冷言。
“托黎的福,”名叫白于的妖怪得意地故意舞了舞手中的扇子,“跟他出門次數(shù)多了,吃過幾個高等魔族?!?/p>
遠(yuǎn)處塵土飛揚,一個膀大腰圓的妖怪正快速沖這邊跑過來。那妖怪跑到冥跟前時變成個穿著帶刺盔甲,身形壯碩,個頭與白于差不多的壯漢。
“什么玩意兒……聞著有股花香,”黑粗大漢拱著鼻子哼哼道,“還有人類的氣味,真熏死我了?!?/p>
“忽羅,她就是靈者,”冥目光冷冽,“比你們更早出現(xiàn)在這世上,曾獨自殺入天界?!?/p>
“我不信,”黎說著拔出他腰間的妖刀,刀刃上閃著綠光,“讓我跟她打。”
“別吧,你也太莽了,”白于嗤笑道,“她跟冥交換了血,你傷不了她?!?/p>
“你跟她結(jié)義!”黎收刀后轉(zhuǎn)而沖冥吼道,“你怎么能……那她必須絕對服從你,必須遵守妖族法則,必須為我們打天下!這個世界不屬于人類,也不能被她這樣的東西掌控,天下應(yīng)當(dāng)是妖族的天下!”
“我對她負(fù)責(zé),”冥平靜地對黎說,“她會站在我們這邊?!?/p>
“她有什么用?”忽羅豎起渾身尖刺說,“這么小一只,塞牙縫都不夠。”
“你聾嗎?她跟冥結(jié)義了怎么可能用來吃,”白于鄙夷道,“還是聽聽冥怎么說吧。”
“先前同大家傳信,我這次回來定要推翻偽王時娑殄珈,”冥說話間渾身妖氣跟著凌厲起來,“當(dāng)初魔界大戰(zhàn)之后,魔族與妖族元氣大傷,時娑殄珈背叛聯(lián)盟坐上了魔王的位置……”
“唔,可他說起來不是你內(nèi)兄嗎?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冥冰冷的目光掃過去,白于忽然臉上閃過一陣驚恐之色,之后額上沁出冷汗。只見冥的妖刀明晃晃地指向他。
“時娑與時呂不同,”冥壓著怒火,“我與時娑一派毫不相干?!?/p>
不遠(yuǎn)處,一群羽毛黑紅相間的妖族飛來。為首的展開雙翼時看著翼展足有兩三米,落地后變成一個身高跟冥差不多,全身鱗甲泛著銀光的男子。對方似是忌憚冥身邊的亓霽,瞪著亓霽站得老遠(yuǎn)沒有繼續(xù)走過來。
“交達隆加,你來了,”冥幾步向那男子走去,“怎么回事?你的族人無法化形?”
“我的族人吃不到活人眼珠,能有幾個活著都是萬幸。你為何帶著那種東西,”交達隆加一頭紅發(fā)炸開,厭惡地瞪著亓霽,“你沒看到她戴著瀾氏的項鏈嗎?她肯定是探子,是假意投靠你,她會害你!”
“我其實與瀾氏沒交情,”亓霽忙解釋道,“這個項鏈?zhǔn)恰蠈W(xué)的時候同學(xué)互換禮物……是偶然抽到的,我之前不知道這是……”
“怎么可能,”交達隆加瞪紅了雙目,朝亓霽略微走近些,“瀾氏怎么可能讓這種刻著情咒的吊墜流失到外面。我認(rèn)得這個吊墜上的痕跡,這是瀾悠的手藝。她一共就刻過五枚吊墜,怎么可能被你這種東西持有?!?/p>
亓霽感覺這回自己確實解釋不清楚,一面疑惑眼前這只大鳥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一面下意識將吊墜藏進衣服里,這才注意到冥也瞪大狐眼疑惑地望著她。
“我之前沒注意,”冥說著走近亓霽,“瀾氏他們……很少與狐族來往?!?/p>
“若不是瀾氏與瓏海往來,瀾氏肯定早被倫族殺光了。要不是因為瀾氏與瓏海之間的關(guān)系,當(dāng)年渙軍不可能留瀾氏活口?!焙隽_哼哼道。
“得了吧,”白于用挖苦的眼神看著忽羅,“瓏海不過是小小顯龍的居所,哪比得了渙王國,渙王不可能看在瓏海的面子上保全瀾氏。我早說了渙軍的突襲跟瀾氏沒關(guān)系,你們幾個跟瀾氏之前的私仇你們自己私下解決?!?/p>
“瀾氏絕對有嫌疑!”
“倫族才是妖族叛徒,誰不知道他們在幫外面的巫師害妖族……”
面前這幾只大妖怪吵成一團,爭吵間不時說出各種古怪語言。亓霽在一旁聽著心情煩躁,站久了雙腿也跟著發(fā)軟,頭也發(fā)暈,于是找了個突起的樹根坐下。冥見她靠坐在樹下猜測她身體不適,于是停下勸架朝亓霽走來。
“身體不舒服?”冥緊張地問。
“有點累,不知道為什么過了合旗江后一直時不時頭暈,”亓霽說話間才發(fā)覺自己身上在冒冷汗,“這里是不是離妖族地界越來越近?”
“已經(jīng)到了,這片森林就是忽羅的,”冥靠近亓霽觀察她說,“你臉色很差?!?/p>
“也許是周圍妖氣太強讓我過敏吧,呵呵不知道,”亓霽無奈地?fù)u搖頭,“可能是……水土不服?”
“看著像中毒,”白于這會兒收起了他的扇子,走過來說,“人類本就無法在我們這里行動。說實話,若非你體內(nèi)有些許冥的血液,恐怕早就倒下了。冥,她很快會動不了的?!?/p>
“我?guī)闳セ袈楣??!?/p>
話音剛落,冥抄起亓霽抱著她一躍而起,亓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帶飛到樹冠上,冥腳下稍一踏又跳到了另一棵樹的樹冠上,就這么幾下便遠(yuǎn)離了剛才那幾個妖怪。
“你干嘛?”亓霽本就有些恐高,這回兒更是嚇得縮緊身體。
“救你命。”
霍麻谷與魔族領(lǐng)地完全不是一個風(fēng)格。這里青山圍繞,草木茂盛,還有幾條山澗小溪滋養(yǎng)土地,是石鶴族的領(lǐng)地。冥將亓霽帶到霍麻谷拜托石鶴族長老給她治病,之后不知去了哪里。亓霽被安排在石鶴族一間他們稱為舍屋的木屋里。這會兒她望著面前這個叫石泉,看上去與自己年紀(jì)相仿,對自己異常熱情的妖族少女有些不自在。石泉的頭發(fā)用不知什么藤蔓盤成圓髻,一雙墨色眼睛生得又圓又大,纖細(xì)的腰間圍著一條黑白相間的編織腰帶。給亓霽看病的是石泉的爺爺。亓霽完全聽不懂面前這個一身灰色布衣,嘴里一通嘰嘰咕咕的石鶴族長老說什么,只能瞪著他發(fā)愣。
“我爺爺不會說官話,”石泉擺擺手解釋道,“他說,古籍上記載,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腎藏精,脾藏志。而你過度思慮,憂思傷脾,且心肺虛弱,氣虛貧血,應(yīng)當(dāng)靜養(yǎng)一段時間?!?/p>
“這么嚴(yán)重?我身體有不虛的嗎?還能活多久?”亓霽緊張道。
“你的力量壓制了體內(nèi)的邪物,它們傷不了你性命。雖然我們解不了你中的咒,但是可以用藥物修復(fù)你的身體?!?/p>
大約半小時后,石泉端了碗藥給亓霽,亓霽一喝苦得整張臉都皺起來。
“解咒恐怕真的很難……反正不是靠這種苦斷腸的湯藥,”亓霽眉頭緊皺,這會兒她確實苦不堪言,“這也太苦了……我很怕吃苦的?!?/p>
“你也別太難過,”石泉安慰地說,“放心,有我們給你調(diào)理身子,保管不出半年你就能有孕。到時候,我們再……”
亓霽一口藥還在嘴里,聽見石泉的話立馬被藥嗆住猛咳一陣,這下嘴里更是苦得發(fā)麻。
“不是……我是進入魔界后水土不服,加上身體中了咒,所以……”
“對啊,就是因為被惡靈附體,如果有孩子惡靈就會把孩子吃掉,然后……”
“……不是,你……我……”亓霽無奈地望著石泉,“……我沒考慮那么多,能活著就行?!?/p>
“可是,冥必須有后代呀,”石泉激動地將她那雙大眼睛瞪得更圓,“我們都知道,狐族他們最重子孫后代。何況冥的父親本就是狐族首領(lǐng),冥肯定是要成為狐妖之首,他可不能絕后?!?/p>
亓霽瞪大眼睛發(fā)了好一陣愣,心想這誤會大了。這肯定不會是冥的要求,一定是這幾個鶴妖自己瞎意會的。
“不,我跟他是結(jié)拜,我是他的兄弟,”亓霽用強調(diào)的語氣說,“哦,我是他姐妹,不是他夫人?!?/p>
“唔?奇怪了,”石泉眨眨眼,“我見他對你的態(tài)度……不太像本來的冥?!?/p>
“冥本來啥樣?”亓霽驚訝道。
“他可是妖王呀,”石泉捂嘴笑道,“我們石鶴族也是在狐妖的幫助下才能在這里生存。說起來,我們一族都是他的奴仆。我算膽子大的,我的族人大多都不敢直視冥,更別提與他搭話開玩笑?!?/p>
不一會兒,石泉的哥哥石天捧著碗熱氣騰騰的藥膳走進來。據(jù)石泉說碗里是用駑巴子血混著草藥籽與一種植物淀粉搓成的丸子,賣相不好聞著卻有股奇特香味。亓霽心驚膽戰(zhàn)地吃了后確實覺得身體里多了陣暖流,而且四肢也比先前有力氣。
“光吃這些自然治不好您,”石泉說著將空碗交還給石天,石天便退了出去,“雖然在魔界我們的藥食都很受魔族歡迎,但您畢竟與魔族不同。當(dāng)然,妖族也偶爾跟我們討藥膳吃,但還是魔族次數(shù)更多。您大概不知道,魔族調(diào)理身體可比妖族費事多了?!?/p>
“聽你這么說,怎么魔界的這些妖啊魔啊,一個個還挺脆弱?!?/p>
“不然為什么會存在魔界,”石泉失笑道,“跟人類混居便是。”
“???那怎么行,妖魔會吃人呀?!?/p>
“妖魔不能隨意食人。且不論如今只有高等妖魔才能徹底消化人類,多數(shù)魔族不能直接食人,小妖也只能少量進食。古時食物短缺,妖怪們不得已才吃人,而且那時不止妖怪,人類自己也吃。但是全吃也比不上神明,巫師開祭壇犧牲的人牲那次不比妖魔一千年吃得還多?啊,我們石鶴族從來不吃人,主要吃這谷里的各種果實與昆蟲,食物短缺的時候地衣水藻什么的也吃。”
“石泉,”石天伸長脖子在門口張望說,“冥他們回來了?!?/p>
數(shù)名妖族頭領(lǐng)聚集在霍麻谷開大會,屋子里這群妖怪除了少數(shù)幾個像狐妖那樣講究些的,多數(shù)在亓霽眼里就是一群兇狠霸道的異形。妖怪們嘴里嘰嘰咕咕說著亓霽聽不懂的語言,偶爾幾個說官話的妖怪嘀咕亓霽還能聽出些只言片語。冥突然示意亓霽說話,亓霽見眾妖的目光齊刷刷掃過來有些怵,望著冥干瞪眼。
“不必拘束,有話便說。”冥對亓霽說道。
亓霽心想可我沒什么想說的,一面慢悠悠地說:“你們打不過魔族。”
幾個聽得懂官話的妖族同時怒視亓霽,亓霽倒不害怕這些妖怪眼中閃現(xiàn)的紅紅綠綠的兇光,只是桌上氣氛令她感到不舒服。
“如果你們聚在一起能打得過魔族,這些年也用不著等著冥來組織你們。”
“你想說什么?”冥板著臉望著亓霽。
“你們認(rèn)為魔族像神族一樣,是高于你們的存在,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避其鋒芒,還要攻其不備。想法沒錯,不過實際打起來的時候就會不一樣,”亓霽撇嘴笑笑,“剛才那個戴尖刺頭盔的還說什么跟魔族談判爭取多要利益,你們居然都不覺得他的話有問題。我看你們別打了,趁早解散。”
一桌子妖怪沉默,有幾個交頭接耳地哼哼,亓霽又補了一句。
“就算你們打贏一兩次也沒有意義,只是繼續(xù)創(chuàng)造新魔王?!?/p>
冥這會兒臉色雖不太好,但沒出聲。其他妖怪們則議論紛紛,聲音越來越大。
“魔界有魔界的規(guī)矩,你當(dāng)你是什么,敢這么說我們!”
角落里一個紅臉妖怪尖聲道,亓霽冷笑了一下,也跟著變了臉色。
“我剛才大致聽懂了你們的計劃。你們想重新扶一個聽話的魔族當(dāng)魔王,只要是妖族實際掌控魔界就行,”亓霽說話間帶著怒氣,“你們推舉冥為妖族之首,先打那幫各自為勢的魔族,創(chuàng)立一個新的魔界。然后呢,你們這幫妖魔就會去攻打巫師地,收復(fù)丟失的鐵拉珀希拉也就是涌四州。我想用不著等到你們?nèi)ゴ蛭讕焽?,神族就會與你們開戰(zhàn),然后你們就去騷擾人間與神明談……”
“妖族本就是萬物先祖,是萬物主宰,”黎滿臉不快,語氣也咄咄逼人,“你看不起妖怪,不配坐在這里。冥,我說過,她不可能成為我們的伙伴,我看她就是神明的走狗?!?/p>
“走狗不至于,我不喜歡神明。我來魔界的確是想尋幾位伙伴,向神明施壓釋放那些被封在天界的靈者。我與天界之間談不上深仇大恨,也不是我自己想身居高位,”亓霽平靜地瞪著怒目圓睜的黎,“我不想討論對錯,也不想講什么道理,我的存在就是不合理。天地之間本來也講不了什么道理,實在要說的話,頂多能扯一個自然之理?,F(xiàn)在看你們鐵了心地想當(dāng)什么萬物的老大,難怪每次都會被神明鎮(zhèn)壓……”
亓霽話沒說完,妖怪們一個個情緒激動地接連站起身,嘰嘰咕咕地像是在聲討自己。見此情形亓霽隨即起身往外走。
“你不能走。”
亓霽人已經(jīng)走到門口,冥沖出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亓霽當(dāng)即回頭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留在這里當(dāng)妖王,”亓霽見冥神色緊張于是故意調(diào)侃他,“我是不會向你下跪的,陛下。”
“我沒有,”冥這會兒臉黑了,略微瞇起狐眼,“你不了解過去……”
“反正妖族不可能一統(tǒng)天下,別異想天開,”亓霽不滿地打斷冥的話,“我也不信妖族有那幫妖怪說的那么團結(jié)。你就當(dāng)我歧視妖怪吧,你們實在太野蠻了?!?/p>
“……不行,你不能走!我會約束他們……”
“他們現(xiàn)在就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真殺紅了眼哪里管得了?”亓霽回身望了冥一眼,輕蔑地笑笑,“何況剛才他們懟我一個比一個厲害,我還是不回去了。你領(lǐng)著他們?nèi)ジё宕虬?,霍麻谷空氣清新,我就在這里休息休息。”
轉(zhuǎn)身離開會場后,亓霽沿著石頭路一路向前走,但估計連續(xù)兩個岔路口都拐錯方向,越走越偏來到一處青灰色磚石砌成的石屋前。石屋院子里種著蔬菜和兩顆果樹,一個發(fā)須花白玄色布衣的老頭正背對著亓霽蹲在地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不知敲打著什么。亓霽好奇地扒在籬笆外望著他,那老頭似是察覺到身后有人,回頭一瞥見亓霽頓時愣住,隨后騰地站起身,幾步躲回屋里“砰”地關(guān)上門。
我長得很可怕嗎?亓霽納悶地望著閉鎖的木門發(fā)愣。正巧石泉背著個籮筐經(jīng)過,籮筐里面裝的全是她剛收的草藥。
“咦,你怎么在這里?”石泉好奇地望著亓霽,“這后面就是山路,你是不是走錯路?”
“我迷路了,”亓霽攤手說,“他們開會氣氛很緊張,我出來透氣。本想直接回舍屋去,結(jié)果走錯了方向。這屋子住的誰,看著不像石鶴族。”
“哦,這屋子是星先生的,”石泉眨眨眼,似是覺得亓霽說的話有些可疑,“他一個人住在這里,我哥偶爾給星先生帶點糧食紙筆什么的。”
“他看上去長相跟普通人類差不多,身上也沒妖氣?!?/p>
亓霽與石泉一道邊走邊說,石泉籮筐里的草藥散發(fā)出清香,引來幾只白蝴蝶圍著她一路轉(zhuǎn)圈。
“他很早以前就在魔界了,”石泉說,“他比我爺爺年紀(jì)還大,我哥說他活了好幾百歲,見多識廣,可有學(xué)問了?!?/p>
“幾百歲嗎,厲害哦,”亓霽驚訝道,“他是魔族?”
“不是,不過他曾經(jīng)是明霸城魔族王侯的幕僚。聽我爺爺說,他來魔界已有九百多年,是因為戰(zhàn)亂才躲入霍麻谷。”
亓霽與石泉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已走到舍屋前的大榕樹。剛要進院子,亓霽便聽見北方傳來一聲炸鳴。天空忽現(xiàn)一抹血紅色光線,之后紅光散去,云層變得越來越厚,黑壓壓的烏云伴隨著低沉雷聲朝四處擴散開來。
“天上飛的都是什么?”亓霽望著空中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撲棱著翅膀的飛行物體驚訝道,“既不像鳥,也不像蛾子……”
“都是會飛的魔族,”石泉這會兒臉上表情比亓霽慌張多了,“我也叫不出名字,但是看著像是從東方飛出來的……”
“他們調(diào)頭了,全朝著古都豐滄的方向,”亓霽抬頭望天,一面掩鼻道,“好濃的腥臭味?!?/p>
“薩壩亥軍趟過了萊薩塔河!”石天神色慌張地大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聽說時娑殄珈這次離開了古都親征!”
妖族已在霍麻谷門口聚集,亓霽跟著石天去到霍麻谷攀附著藤蔓的石頭拱門前,大致數(shù)了數(shù)也就千余名妖怪,于是問立在門前的冥:“你要帶他們?nèi)ツ模俊?/p>
“薩壩亥軍與拿岡也軍會在甘瑪雷峽谷會師,”冥目光銳利,金色雙瞳這會兒格外亮,“如果他們這次打敗時娑殄珈……我不想錯失這次機會?!?/p>
千余名妖怪分編為五只隊伍,妖怪們整裝待發(fā)。黎向冥打了個招呼,之后帶領(lǐng)一支隊伍單獨離開。
“這里的妖族數(shù)量太少,黎去召集更多……”
“我跟你們一起去?!必领V語氣堅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