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合攏中衣往床角縮去,道:“你想干什么!我衣服呢? !我的劍呢?!我的狗呢?!”
魏無羨道:“我正要給你穿上?!彼袂檎Z氣慈祥得猶如一個老祖母。
金凌披頭散發(fā),貼著墻道:“我不是斷袖! ! !”魏無羨逗他道:“這么巧,我是! ! !”
金凌一把抓起床邊他那把劍,大有他再前進- -步就殺他再自殺以保清白的貞烈氣勢,魏無羨好容易才止住笑,不嚇他了:“這么害怕干什么,玩笑而已!我辛辛苦苦把你從墻里挖出來,也不說聲
金凌百忙之中舉手擼了一把亂蓬蓬的頭發(fā),捋得看上去體面了好些,怒道:“要不是看在這個份上,你你你敢脫我衣服,我我我已經(jīng)讓你死了一萬次!”
魏無羨道:“別。死一次就夠痛苦了。把劍放下吧?!?/p>
稀里糊涂中,金凌沒有細想,依言把劍放下了。問靈的時候,他雖然生魂離體,所有東西都記得不清楚,但卻模模糊糊知道,面前這個人救了自己,還背著他- -路下山來。
被埋進墻壁后,他有-段時間還是清醒的,心中恐懼絕望到無以復(fù)加,卻沒想到打破那面墻壁,打破這恐懼和絕望的,竟然是這個第一眼看到就極其討厭的人。
他臉色時白時紅,腦里又暈又窘,思緒還飄乎乎的落不到實處。這時,瞥眼見窗外天色已暗,稀星點點,登時一驚。恰好魏無羨彎腰去拾地上散落的新衣,金凌跳下床穿了靴子,抓起他的外袍,沖出房去。
魏無羨本以為他遭了這么大的罪,應(yīng)該打霜一段時辰,豈知年輕人就是活力十足,轉(zhuǎn)眼又能活蹦亂跳,一陣風般轉(zhuǎn)眼就跑不見了。一想到還沒來得及教育教育他,忙喊:“你跑什么!回來!”金凌喊道:“你別跟過來!”邊跑邊披上那件有泥又皺的家紋袍,他身形輕靈腿又長,三兩步跨下樓沖出客店。魏無羨追了好幾條街,竟被他甩得不見人影。
暮色|降臨,街上行人也漸漸稀稀落落,他- -陣牙癢:“豈有此理。這孩子真是豈有此理!”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男子慍怒的聲音從前方長街盡頭傳來:“說你幾句你就跑得沒影,你是大小姐嗎?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江澄!
魏無羨急忙閃身入巷。旋即,金凌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我不是已經(jīng)沒事回來了嗎?別念我了!”原來金凌不是一個人來的清河。也難怪,上次大梵山江澄就為他助陣,這次又怎會不來?只不過看樣子,這舅甥二人在清河的鎮(zhèn)上吵了一架,金凌才獨自上了行路嶺。
別的不提,江澄斥他是大小姐脾氣,果真不錯。他方才急著跑,- -定是舅舅威脅過天黑之前如果還不回去就要他好看。
江澄道:“沒事?活像泥溝里打了個滾這叫沒事?穿著你家校服丟不丟人,趕緊回去把衣服給換了!說,今天遇見什么了?”
金凌不耐煩地道:“我說了, 什么也沒遇到。摔了一跤,白跑一趟?!?/p>
江澄厲聲道:“我是管不了你了。下次再亂跑,鄲子伺候!”
金凌道:“我就是因為不想要人幫忙要人管才自己去的?!?/p>
江澄譏諷道:“所以現(xiàn)在呢?抓到什么了?你小叔送你的黑鬃靈犬呢?”
被藍湛趕跑到不知道哪個旮旯去了。魏無羨剛這么想,巷子的另一端,便傳來了兩聲熟悉的犬吠
魏無羨勃然色變,腿腳自發(fā)而動,毒箭追尾般沖了出來。那只黑鬃靈犬從巷口另一端奔來,越過魏無羨,撲到金凌腿邊,十分親熱地用尾巴掃他
這條狗既然出現(xiàn)在此,說明藍忘機多半已經(jīng)抓到石堡附近的窺探者,去他們指定的地點回合了。然而此刻,魏無羨沒空去想這些了。
他這一-沖, 恰恰沖到了江澄與金凌、還有一-大批江家的門生面前。
門生:!!!
江澄:
雙方僵持片刻,魏無羨默默轉(zhuǎn)身逃跑
他恍惚中看到了- -身白袍的小葵,便沖向他:“小葵救我啊
果不其然,那個人果真是小葵,
“無...曦光你怎么了? !”輕而易舉地接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魏無羨,問道。
"魏無羨!你是不是剛剛想這么喊他? !”江澄的前一句是沖著魏無羨本人喊的,后一句才問向抱住魏無羨的小葵。
雖然魏無羨這次沒有用本相,但面部的改動其實不大,如果真的要說的話,他不知怎的,把假臉捏的與自己少年時期有九成像..
江澄看著魏無羨現(xiàn)在這張長得過于稚嫩的臉龐眉頭狂跳。
終于,忍受不住他們之間那種令人室息的感覺,江澄黑著臉終于爆發(fā)了:“魏無羨!你現(xiàn)在還想抱著一個女人多久? !”
魏無羨聽到這話,將小葵視為救命稻草,抱的愈發(fā)緊了。
"額...羨我該怎么說啊?你怎么又遇到這個人了啊? !小葵在雙人傳聲咒里咆哮著。
魏無羨滿臉黑線:我也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自己來玩也能遇見江澄? !
江澄似乎不想讓金凌看到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斥著金凌離開了這里,金凌被周圍一-干門生圍得水泄不通,被簇擁著離開了。
江澄這才吹了一聲哨子, 金凌沒有帶走的黑鬃靈犬三步躥了過去,魏無羨渾身僵硬得猶如一塊鐵板,只能任由小葵抱著他。
江澄雙眼死死盯著魏無羨,想從他身上去找到可以確定魏無羨身份的證據(jù)。
魏無羨兩眼都緊緊盯著它,防備它下一刻就撲過來?;叵敕讲哦潭桃欢螘r間內(nèi)他一個神官都做出了哪些與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只能說,江澄對該怎么治他真是了若指掌。
半晌,兩廂靜默無言,外加一一個小葵在看戲。江澄接過旁邊門]生遞過來的熱茶,這杯茶熱氣騰騰,他還沒有喝一口,忽然把它狠狠摔到地上。江澄微扯嘴角,不知是笑是嘲:“你-- -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從小到大,江澄不知看過他多少次犬嘴前狂奔的惡態(tài),對旁人嘴硬尚可,對他這個再知根知底不過的,卻狡辯不得了。這是比紫電驗身更難過的-關(guān)。
魏無羨誠懇地道:“我不知道要對你說什么?!苯屋p聲道:“你果真是不知悔改?!?/p>
他們從前對話,經(jīng)常相互拆臺,反唇相譏,魏無羨不假思索道:“你也是一般的毫無長進。 ”
江澄怒極反笑:“好,那我們就看看,究竟毫無長進的是誰?”
他站在那里不動,喝了一聲,黑鬃靈犬立即站了起來。
四目相對已經(jīng)讓魏無羨渾身冷汗,眼看著這條半人多高、獠牙外露、尖耳利目的惡犬瞬間近在咫尺,耳邊都是它低低的咆哮,他從腳底到頭頂都陣陣發(fā)麻。
幼時流浪在外的許多事他都已記不清楚,唯- -記得的,便是被- -路追趕的恐慌、犬齒利爪刺入肉里的鉆心疼痛。那時便根埋在心底的畏懼,無論如何也無法克服、無法淡化。
忽然,江澄側(cè)目道:“你叫誰?”
魏無羨三魂七魄丟得七零八落,根本不記得方才自己是不是叫了什么人,江澄斥退了黑鬃靈犬,這才勉強回魂,呆滯片刻,猛地扭過頭去,小葵沒有什么要說的,只是抬手安撫性的拍了拍魏無羨的后背,江澄則離開了座位。.
他腰邊斜插著一條馬鞭, 他將手放在上面,探出身子去看魏無羨的臉。
頓了片刻,直起身來,道:“說起來,我倒是忘了問你。你什么時候跟你口中的小葵'關(guān)系就這么好?”
魏無羨登時明白,剛才他無意中脫口而出、叫了誰的名字。
江澄森然笑道:“她就是.上次在大梵山,護著你的那名女修嗎?真教人好奇。”
須臾,他又改口:“不對。藍忘機也護了你,但他護的倒不一-定 是你。畢竟你跟你那條忠狗干過什么好事,姑蘇藍氏不會不記得。他這種人人吹捧贊頌的端方嚴正之輩,豈能容得下你?沒準,他是和你偷來的這具身體有什么交情。”
他言語刻薄陰毒,句句似褒實貶,意有所指,魏無羨聽不下去了,道:“注意言辭?!?/p>
江澄道:“我從不注意這個,難道你沒聽說?”魏無羨道:“沒聽說。
江澄道:“可我卻聽說,上次在大梵山, 你對我們也沒有注意言辭?!?/p>
魏無羨神色立僵。
江澄反將一軍,神色又愉悅起來,冷笑道:“想惡心我?我這么久都沒有娶妻生子是因為誰? !被你殺了爹娘的金凌!金凌今天被人這么戳脊梁骨,全是拜你所賜。你老人家貴人多忘事,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忘記了發(fā)過的誓,可你別忘了,他父母怎么死的!
魏無羨猛地抬頭與他對視:“我沒忘!我只....江澄道:“只是什么?說不出來?沒關(guān)系,你可以回蓮花塢,跪在我父母靈前,慢慢地說。
魏無羨平定心神,思緒急轉(zhuǎn),思索脫身之策。.他雖然做夢都想回蓮花塢,可想回的,卻不是如今這個面目全非的蓮花塢!
忽然,- -道淺藍色的靈力打了過來,江澄錯開身子躲過了攻擊,一回頭就看到了藍忘機帶著略微有些不悅的臉。
江澄:我是應(yīng)該驚訝藍二怎么還跟魏無羨在一-塊兒,還是驚訝藍二那個面癱臉居然有了表情?小葵看到藍忘機那能把他千刀萬剮的眼神,拍拍魏無羨的后背,示意他松開自己。
“魏...藍忘機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說了- -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