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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闈,有宣泠禾與范閑坐鎮(zhèn)監(jiān)考,可謂是有史以來最為公平公正的一次,但盡管也抵不住有人手眼通天。
楊萬理才華橫溢,這點范閑是知道的,所以在得知他落榜被頂替之時,他第一時間下令讓一處的人把考院圍了。
沒有范閑的手令,誰不許放榜。
而這頂替之人的名字,宣泠禾認得,范閑也認得,李承乾更是認得。
東宮,宣泠禾站在那些還未收起的畫卷前,畫中的女子雖無面容,但身姿卻如同細柳般窈窕無雙。
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下,還被人精心點綴了一顆朱砂痣。
宣泠禾伸手撫過自己衣裳之下那顆相同位置的痣,心底微微一顫。
李承乾妹妹,過來坐。
宣泠禾來了。
宣泠禾壓下心中猜想,走過去與范閑一同落座。
李承乾這次春闈冒名頂替之人的確是我的門生,但是我說此事與我無關,你們信嗎?
范閑當然信。
若這事是李承乾的手筆,絕對不可能只換一人,也不能針對楊萬理。
范閑將局勢看得清楚,這件事分明是有人從中挑撥,引他們二人相爭。
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進宮見慶帝,將此事一五一十的稟告。
慶帝準許范閑接著查下去,并將往年舉報春闈舞弊的奏折交給了他,不論牽扯多深,范閑也愿意接著。
范閑不知事情結束之后,陛下可否賜臣一個恩典?
范閑鏗鏘有力的聲音傳入慶帝的耳中,他輕輕摩挲著指腹,冷峻威嚴的眉眼微微一動,沉吟了片刻。
慶帝你要的恩典,是與月兒的婚約?
范閑撩起衣袍跪下,額頭貼著地面,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看清他的心。
范閑是,臣只要安儀公主。
范閑范閑此生要么成為她的夫君,恩愛一生。
范閑要么就做一輩子的鰥夫,無后而終。
慶帝移了移步履,手指微微顫抖地指向跪在地上的范閑,眼中是深深的無奈與權衡。
慶帝……算了。
慶帝這樁婚事,朕準了。
范閑臣謝恩!
范閑頭一回因為一句話而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跑出宮,將這喜事昭告天下。
宣泠禾在公主府剛得知這個消息,還未來得及高興,便看見范閑匆匆跑來的身影,他直直地撲向宣泠禾,抱著她激動地轉了好幾圈。
范閑泠禾,我終于有名分了!
宣泠禾伸手輕輕捧住他的臉頰,笑意晏晏。
宣泠禾恭喜我們小范大人給自己掙了個駙馬的名分,真是太厲害啦。
范閑臉上掛著止不住的笑意,狂喜的心情到現(xiàn)在還沒有平復下來。
洶涌澎湃的愛欲淹沒心頭,范閑輕輕闔眼,手掌扣住宣泠禾的后腦勺,吻上了溫軟的唇瓣,溫柔而纏綿。
風吹枝頭,花落肩頭。
梨花瓣無息飄落,似凝雪花雨傾瀉而下,滿眼都是春色的溫紅軟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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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
慶帝斜靠在榻上,墨色般的眸子幽深壓抑,他心如沼澤,潮濕平靜卻暗礁險灘。
慶帝我若殺她,你會恨我吧。
慶帝也好,恨比愛更長久。
他將一塊殘缺的玉佩握在掌心里,玉佩上雕刻著梨花煙雨圖案,凄美而哀婉。
他所思念的女子不會再出現(xiàn),如同破碎的夢境般消散無蹤,永生永世不相見。
慶帝我每每看到月兒,都會想起你。
慶帝她和你太像了,所以我總是想對她好些,再好些。
慶帝可我不能讓她成為下一個葉輕眉。
范閑未至京都前,慶帝視宣泠禾如掌上明珠,然而自從她與范閑有了羈絆之后,慶帝便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她像他思念的女子。
也像曾經(jīng)帶給過他恐懼的葉輕眉。
他可以寵她,也可以殺她。
這十多年的父女情分,棄與不棄,全在這位帝王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