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1日
僅開學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又見到了他們。
他們出來了,第一時間就來學校蹲著我。
那個不算溫暖的春天,那些人把我的口罩摘掉,把我的衣服弄破弄壞丟在了裝滿水的洗手池里,還把當時有癥狀的同學和我關在一間廁所里。
那個同學本來在寢室里收拾衣服準備去醫(yī)院隔離,他們卻強行把她帶了過來。
狹小的廁所里,一個緊張害怕把病疾傳染給我的她,一個萬念俱灰無望的盯著天花板的我。
好在她過來的時候在衣兜里塞了七八個口罩。
我靠著那些個口罩跟她的一件外套度過了半天。
那個同學看起來很抖,一個人縮在角落里,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嗚咽,我聽著很心疼,就想著要不要把外套還給她,她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我把外套給她了,可沒過幾分鐘,我迷迷糊糊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她還是把外套給我了。
我跟她終于等到了保潔阿姨進來打掃衛(wèi)生才得以獲救。
多好啊,她出去之后居然沒有責怪我反而同我道歉還給予了我安慰。
可這是不對的,明明是我讓她陷入困境,她還有病重的身子,我很內疚。
2019年4月13日
之前跟我一起被鎖在廁所里的女生,我今天去探望她了,她的家人一個勁的指責我,如果不是我,她那天就不會再次著涼,也不會發(fā)起了退不下去的高燒。
發(fā)高燒是其次,她那天本來有一場手術,做完了就能痊愈了,可如果過了那個時間段病情可能會惡化。
我站在病房里,手上拎著靠自己省吃儉用跟打工省下來的錢買的禮物跟花束,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我第一次知道生命是這么脆弱。
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因為我的事情而會牽扯到她。
可是道歉真的有用嗎?
2019年4月15日
那個女孩走了。
早上起來,我看著手機里源源不斷的消息,頭昏腦漲的。
我等意識稍微清醒點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同學發(fā)來的學校公告欄的內容。
是找了那些人欺負我的女生被退了學,以及一個人離世的消息。雖然校方?jīng)]有指名是誰離世,但是我知道,是她。
我覺得很可笑吧,學校一早就知道那群人對我的所作所為,也知道是誰找了他們來欺負我。
學校不管啊,哪怕我的老師上報了這事還是被壓了下來。
我知道的,那個女生的家庭不一般,畢竟那天去醫(yī)院看望她的時候,她住的是單人間,疫情正嚴重病房病床很空缺,她卻能獨占一間房并且旁邊幾個醫(yī)生隨時待命。
不是這件事多嚴重,而是校方對這背后的人的重視。
到底是我的家世不夠在這個小縣城看啊。
總之,我間接導致了一個女孩的生命隕落,我有罪,罪不可赦。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
2019年7月6日
今天考完試回到家里,看著媽媽忙碌的背影,妹妹兩個在沙發(fā)上嬉戲打鬧,突然覺得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嘛。
2019年7月23日
早上去找地方打疫苗的時候又見到那些人。
我沒逃掉,他們把我拖進小巷子打了一下又一下的巴掌。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因為我的左右耳被他們打出了血,有點耳鳴。
后面她們打爽了把我丟在巷子里,我錯過了第一針。
醫(yī)護人員看見我的血跡,一邊心疼的問我話一邊幫我止血。
應該是問我發(fā)生了什么吧,我聽不清,只能一個勁搖頭。
清理完之后我回了家,媽媽敲了我的房門,但是我聽不見,而且那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耳朵里還有些淤血殘留,所以在洗衣池旁邊清理著我耳朵里的淤血。
媽媽應該是很緊張我吧,馬上就跑過來拉我起來,她說了些話,可是我真的聽不見她的聲音。
我就被媽媽強制帶去醫(yī)院做了檢查。
畢竟是中午嘛,人還是挺多的,我就跟媽媽坐在椅子上等叫號。
等到我的時候耳朵差不多好了,只是聽聲音挺糊的,不過聲音能聽見一點。
醫(yī)生給我做了檢查之后跟我媽單獨出去聊了一會。
不曉得他們聊的什么,我只看到媽媽的眼睛紅的不像話。
2019年7月25日
今天是醫(yī)生給我做了治療開了藥的第三天。
幸虧當時醫(yī)護人員及時幫我做了處理才沒導致我的耳朵廢掉。
很慶幸,下次再碰到那個人一定會鄭重感謝一番。
2019年8月27日
我的耳朵好了不少,我也在家里呆了很久。
在家修養(yǎng)的期間,我接了很多單子。
都是三十多的畫,總共賣三千多吧,跟平臺什么的弄一下,到手也有一千一左右。
能夠維持我的下半年了,加上寫的短長篇文稿,結算完一個月能有三千左右。
開了學,幫同學跑腿什么的也有額外的小費,獎學金以及班上老師的獎勵,下半年總共能攢下兩萬左右。
2019年9月7日
今天在醫(yī)院醒來,其實我不愿意醒來的。
一個星期前我從學校出來,在回家的路上又被那些人拖進了巷子里。
在學校看不爽我的女生,手上拿著正燒開的熱水壺,將出水口一點一點傾向我的臉,慢慢澆在我的右邊臉頰上。
我知道我的臉毀了。
可是他們覺得不夠。
他們讓我意識清醒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骯臟。
現(xiàn)在我在病房里,看著那些人對我一個一個道歉鞠躬,以及他們父母要求賠償我的錢。
我覺得很惡心。
我的臉,我的身體,都被他們毀了,他們卻覺得拿錢可以消災。
他們也配。
2019年9月8日
今天醒來就聞到媽媽給我做的飯菜。
我想吃但是真的沒胃口。
我看著媽媽關切又愧疚的目光,突然覺得,哪怕這樣我還是要活下去。
為了愛的人。
2019年9月18日
過了十天恢復期,我臉上的繃帶可以拆掉了。
我對著鏡子,麻木的解開了繃帶。
右臉留了疤痕,像爛掉的玫瑰花瓣的形狀。
很丑。
可是我覺得,很好啊,那這樣就不會有人嫉妒我的臉。
以前我最引以為傲的就是我這張臉,可是我卻無比痛恨它,它給我?guī)砹藰O致深淵。
我覺得很開心,可是媽媽在一旁看著我,眼淚嘩嘩的掉,我又突然覺得沒那么開心了。
2019年9月19日
我問媽媽那些人補償了我多少錢。
媽媽說每個人都給了二十萬,有九個人,然后我的臉因為沒有第一時間去醫(yī)院看,所以現(xiàn)在只能用藥膏抹,藥膏的費用也是他們提供的。
我是易留疤的體質,所以藥膏再怎么抹都一樣。
這樣看來,被欺負了還能賺人家這么多,很值嘛。
可是怎么辦呢,我還是要把他們送進去。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堆里。
這是蔣宜告訴我的。
哦對,蔣宜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2019年10月8日
我請了長假,跟學校說中考的時候我會去考,學校答應了。
那些人補償我的錢,媽媽為我辦了一張銀行卡存了進去,說里面的錢歸我用。
2019年12月31日
沒讀書的這段時間,我參加了很多征文比賽,在網(wǎng)絡上的各個平臺,我都用了化名,陳依。
每場比賽一等獎都有一千塊獎金。
加上我閉門不出,整天不是畫稿就是寫文章,賺的盆滿缽滿。
中午的時候我出了這幾個月以來第一趟門,媽媽不放心要跟著我,我就隨著她了。
到了銀行,我查了存款,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兩百萬。
我開心不起來,這存款中的大部分錢財提醒著我所失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