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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天大雪中艷麗的紅尤為奪目,星辰黯淡無光,朔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起雪花滿地。
她站在雪地上,手中握著一顆炙熱的心臟,血液順著指縫滴下,她垂頭看著地上了無聲息的尸體,咧開嘴,露出一個(gè)恐怖的笑容,笑聲在無人的冬夜中回蕩,雪簌簌落下,她捏碎了那顆心臟,任憑血肉從手中滴落,仿佛握著的不是顆活人的心臟,而是普通的小物件。
“我愛你啊?!彼χ?,“你為什么不說話了呢?”
她轉(zhuǎn)身離去,任憑手中的血液滴落,雪夜中的野獸聞到血腥味,想要伺機(jī)而動(dòng),低低的狼嗥聲響起,少女輕笑,伸出手,淺藍(lán)色的光線束縛狼群,肉塊散落一地,染紅一地雪。
她的身后,是罪惡的暗夜。
雪落在她肩頭,道路盡頭處的木屋中響著輕柔的談話聲,她推開門,木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響。
倚在榻旁的病弱纖弱的少年正是倒在雪地上的那位,但她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眼,脫下斗篷,淺灰色的長卷發(fā)灑落肩頭,灰白色的眸顯得有些混濁不清,她身上僅著一件白裙,殘破的裙擺被鮮紅的血染紅大片。
少年見狀連忙將自己暖手的湯婆子塞給她,“雖說你是實(shí)力超群的大妖怪,不懼冷冬,但也不要穿的這么單薄,萬一感染了風(fēng)寒該如何?”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連忙捂住嘴,但她分明看見血從他指縫中滴落。
那是她的噩夢。
也是,她自嘲地想,他這時(shí)候已經(jīng)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唯一救他的方法,就是和她共享這永生的壽命,但他卻不肯接受。
他和她一樣都認(rèn)為那從不是上天的饋贈(zèng)。
俊秀的少年朝她苦笑,輕聲喚她的名字。
她伸出手輕撫少年臉頰,在他唇上落下輕輕的吻,手卻停在他溫?zé)岬男靥派?,穿過了人類脆弱的軀殼。
滾燙炙熱的心臟在她手中跳動(dòng),像他未說出口的愛般沉重。
她捧著那顆心臟,倒在榻上,抱著少年尚且溫?zé)岬氖w,湊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愛你?!?/p>
她閉上了眼。
無邊的黑暗仿佛要吞噬在那黑暗中心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紅燭,周圍的一切逐漸清晰,燭光搖曳,只吃了幾口的甜點(diǎn)散落一地,精致的蘇繡蓋頭扔在一旁,她剛要卸下繁重的鳳冠,門卻被推開,眉眼俊逸的少年一襲紅衣,滿眼喜悅。
他面紅耳赤,看見這幅場景時(sh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重新為她披上蓋頭,她剛想掀開,他就用秤桿挑起了蓋頭的一角,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像是對待一個(gè)易碎的珍貴瓷器。
少年眉眼帶笑,一點(diǎn)點(diǎn)撫過她的眉,右眼下的淚痣,直到停在少女柔軟的唇角,他的手上沾染上一抹艷麗的胭脂。
“你看,我沒有說謊,我娶到你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喊他,“念初?!?/p>
少年人眉眼彎彎地應(yīng)道,“我在?!?/p>
“念初……”
“我在呢?!彼托慕z毫不減,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手怎么這么冷?哪里不舒服嗎?”
“念初……”她置若未聞,聲音有些顫抖。
他緊握著她的手,微微蹙眉,眉眼間皆是濃重的擔(dān)憂,“怎么了?別怕,我在呢?!?/p>
“念初……”她發(fā)了瘋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眼淚從眼中滾落,他擁她入懷,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安慰道,“我在。”
他松開她,用帕子一點(diǎn)點(diǎn)擦凈她的眼淚,“不要哭了,這下小狐貍要成小花貓了?!?/p>
她嗚咽著,說不出來話,也不似平日里那樣鬧騰了。
他無奈地將她抱到梳妝臺(tái)前,一點(diǎn)點(diǎn)卸去她頭上的珠翠,她卻捂著一根釵子不讓他拔下。
“你喜歡這根?”他俯身在她耳邊哄道,“你要是喜歡,我便把所有這個(gè)樣子的給你買下來如何?今晚要先睡覺了,不能帶著釵子睡的?!?/p>
“笨蛋?!彼龘u頭,她才不是喜歡釵子呢,這支釵子也只不過她曾經(jīng)多看了幾眼,他就買了下來給她當(dāng)做禮物,算是個(gè)定情信物,可惜,后來她一生氣,摔斷了它。
后來,再也沒有一樣的第二支。
他無奈地笑,一雙桃花眼里滿是寵溺,“好,我是笨蛋?!?/p>
他為她梳順了長發(fā),手中黑色的青絲細(xì)軟,他抬起頭,望著黃銅鏡中的她,手撫過她通紅的眼尾,溫柔地笑,“真漂亮啊,夫人?!?/p>
纏綿的稱呼落下,砸在她的心上,她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任憑身后的人為她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繁復(fù)的服飾,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一口咬在頸側(cè),她下嘴不輕,他倒吸一口涼氣,還是由她去了。
她松口,他脖子上已經(jīng)有一圈血紅的牙印。
她突然笑,捂著肚子笑的開懷,抄起一把剪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咽喉,濺了他滿身的血,洇濕那件喜服,她看見他驚恐的表情,感到萬分快意,他也會(huì)怕啊。
她卻又哭了。
她又要回到那片黑暗里了。
她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蜷縮著身體,緊緊著抱著膝蓋,殘破的白裙染血。
少女灰白色的長發(fā)灑落,再無人為她綰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