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門從外面被打開，季珉希瞬間驚醒
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客廳有換鞋的聲音，季珉希走出臥室，看到一個大眼睛小翹鼻的小女孩
“唉？姐？原來你在啊，我在樓下看見上面沒開燈還以為家里沒人”
“然然？你怎么今天回來了”
“……”
季然清楚她姐魚一般的記性，忍住沒懟她
“我明天開學啊親愛的姐姐”
“哦對，我差點忘了”
季然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你那哪是差點啊……
“爺爺那邊還好嗎？”
“嗯嗯，特別好，今天早上我們還去打太極拳了！”
季珉希無語
這幾年爸媽工作越來越忙，她這個大孩子能自己照顧自己，但是小孩子就沒人有那個時間去管了，所以只要在假期，季然就會去爺爺家住，爺爺家據(jù)清水城東，他們家在城西，所以平常幾乎見不了幾面
季然從小住在兩個老人家，養(yǎng)了這么些年，反倒比季珉希還老成了
“爸媽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去T市辦點事，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們了……你想吃什么？”
“嗯……”季珉希思考了半天也得不出個結論來
突然一拍腦門
“那就隨便弄弄吧！”
“……”
季然快要被她姐無語死了
……
最后季珉希熬了點粥，季然拌了點菜，倆人胃口都不大，湊合湊合過還不錯
季然洗完鍋就去看書了，明天就升六年級了，現(xiàn)在更是要提前打好基礎
季珉希則洗了個頭，打開手機翻看微信
突然，一個網名是w.，頭像是黑色小狗的聯(lián)系人旁邊出現(xiàn)了紅色的數(shù)字1
她點了進去
希.【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w.【我是陳望】
季珉希打字：
希.【好的】
w.【明天早飯想吃什么？】
希.【？】
w.【明早一起去學?！?/p>
希.【哦】
她想了想
各類早餐的價格愈升愈高，她細算了下
希.【油條吧】
w.【好】
w.【晚安】
希.【晚安】
對話結束得有些突然，季珉希簡單洗漱了一下，吹干頭發(fā)就睡了
希望家屬樓
陳望放下了手機，背靠在枕頭上，望著窗外的某處
空蕩蕩的
已經忘了是多少年前，梧桐路要搞擴建，這片家屬樓在當時拆掉了一部分，栽上了梧桐樹
小時候的窗外是另一棟樓，他的窗戶對面是另一扇窗戶，從那扇窗戶中總是能透出溫暖的光
在無數(shù)個漆黑的夜里，房間外是酒瓶摔碎的罵罵咧咧的聲音，小小的他縮在床腳，靠著對面的光亮熬過漫長的夜晚
陳望看著那些樹，試圖從中找回些原來的影子
這種老式家屬樓總是追求數(shù)量而考慮不到住戶的隱私問題，鄰里客廳一大塊和整個臥室，在對面都一覽無余，屋內空間不足，因此好多住戶在自家窗外掛上了厚重的簾子，本就狹小的透光口更是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高層便罷了，可像陳望家這樣的二樓，太陽光顧他房間的面積最多只能是一平米
而對面那家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因為人家不心疼電費
小孩子總是對一切明亮的東西感興趣
從兩歲開始陳望就已經注意到對面那個亮亮的房間了，似乎是個側臥，那家女主人在那間臥室養(yǎng)胎
他看著對面的女人的肚子由大變平，當它再次鼓起來時，對面的那個側臥的主人已經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了
小陳望常常趴在窗戶上看她畫畫
她有好多的筆??！陳望羨慕地想，可下一秒就會被他爸陳偉明一把扯下來，讓他不要跟個神經病一樣趴窗戶上丟他的臉
陳望喜歡在對面拉上窗簾并熄燈后，悄悄對那個女孩的窗口招招手，日復一日，樂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那家暖黃色的燈光再也沒有打開過
無數(shù)個夜晚，他曾眺望窗外，等著那道溫暖的光和女孩的身影
等來的卻是煙霧，塵土，挖掘機
那棟樓被夷為平地
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
吱——
老舊鐵質門的響聲打斷了陳望的回憶
他起身走了出去
“小望……你怎么還沒睡啊？”
林媛媛驚訝道，聲音虛得像是氣音
“媽，你吃了嗎？”
“啊……我……吃了吃了”
……
陳望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你又去給他送錢了？你吃飯的錢？”
林媛媛被戳穿，手指不自在地摩挲著沾著菜汁和洗潔精的衣角
陳望壓著火氣，耐著性子道：
“我知道他剛從里邊出來，暫時找不著工作，可他那些狐朋狗友給他資助的錢已經夠他生活了，你還給他送什么錢？你忘了他當初怎么打你的了？？”
林媛媛的頭越來越低，細小的聲音幾乎是從頭頂上發(fā)出來的
“媽就是回來的路上碰見他，他跟我要……我就……”
陳望面色陰沉
“我找他去”
“哎別別別——”
林媛媛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去拉住他，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在替誰求饒
陳望掙脫不了，又不敢用力，只能作罷
他看著林媛媛，鄭重道
“別再心軟了，好嗎？”
“那種人渣不配”
林媛媛低著頭沉默著，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
“快睡吧，媽，晚安”
“好”
又是一個漫長而孤寂的夜
心情平復后，陳望拉上了窗簾，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正當他漫無目的地想東想西時
眼前卻突然映出了季珉希羞紅的臉
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
有點好看
陳望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事暫時都被擱置在了一遍
他重新?lián)Q上了屬于這個年紀的明媚
明天……
給她帶哪家店的油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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