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秋初。
附中喜歡在高二給學生軍訓,算是讓他們提前適應緊張有序的高三生活。也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劣質軍訓服,配著褲子,還送一個軟趴趴的軍訓帽,草草地給這屆學生搭配了一套軍訓套裝。
“我靠,這衣服不會掉色吧?”歐陽樂聞著新衣服刺鼻的氣味,十分嫌棄,“別穿了一天晚上脫下來背都綠了?!?/p>
“有穿你就知足吧,聽說上一屆就一個帽子連軍訓服都沒?!睏顟谚弥路谏砩媳?,雖然才高二,但這個年紀的少年身高竄得很快,定的軍訓服是均碼,他不一定穿得。
“嗚嗚嗚,我年紀還小,不想背綠?!睔W陽樂苦著張臉翹起蘭花指擰起衣服,丟回了包裝袋里。
楊懷瑾收起衣服看向自己的同桌,經過這幾天相處他們已經熟稔了許多。
“你這樣……軍訓沒影響吧?”
余秉文不解地看著楊懷瑾,對方點頭示意他的耳朵。
“不影響?!逼鋵嵕退闶前阎犉髡?,他還是能聽到一點點模糊的聲音的。
一旁剛把那空氣污染源處理好的歐陽樂突然湊了過來,“你這是先天的還是后天的?”
楊懷瑾眉心一皺,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問著人家傷心事了誰理你。
但楊懷瑾自己其實也很好奇。
余秉文低頭不語,久到楊懷瑾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余秉文開口了。
“后天的。”
“……”
歐陽樂沒再笑了,這事并沒那么好笑,他拍了拍余秉文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什么,但平時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卻憋不出什么話了,只剩下嘆氣聲。
“滾滾滾,不會安慰人就一邊去,叫你問的什么好問題,哪壺不開提哪壺。”楊懷瑾把不干好事的歐陽樂趕走了,歐陽樂只好去找謝鴻遠哭訴。
“你沒事吧……”結果自己也不怎么會安慰人。
“沒事。”余秉文做出一個釋懷的微笑,笑得楊懷瑾覺得有點假。
楊懷瑾選擇引開話題,“那個馮胖還會來找你不,我們和樂樂鴻遠商量個對策,給他個教訓,他應該就不會那么欺負你了?!狈凑鸦鹨絼e人身上就對了,教訓人多快樂啊,想這些傷心事干嘛。
余秉文順著他的臺階轉移了話題,他也不太想提過去的事,“他可能周五下午會來,那邊學校周五下午放假?!?/p>
“周五下午啊……”附中周五下午不會放假,那會兒學校外面人流量應該不會很大,要真打起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楊懷瑾想到個壞點子,“你過來,我跟你說?!?/p>
要干壞事總不能光明正大地商量,楊懷瑾坐在余秉文左邊,他怕余秉文聽不清,就湊到他耳朵旁說,正好是戴了助聽器的那只左耳。
楊懷瑾的話語很輕,說話帶出來的氣吹到了余秉文的耳朵上,像是輕撫了一下,惹得他耳朵有點癢,還沒等楊懷瑾說完,他就拉開二人間的距離,“就這樣說,我聽得清。”
楊懷瑾環(huán)顧四周,課間大家伙都在干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繼續(xù)小聲地交代著自己的陰謀。
“……”
“就這樣,待會樂樂和鴻遠那邊我去說,我會叫他們把東西準備好。”楊懷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套路他小時候可沒少干,很多架都是這樣打贏的,歐陽樂和謝鴻遠也算是老搭檔了。
余秉文看著對方臉上遮掩不住的洋洋得意,不忍心打擊對方說這個方法很愚蠢,只能忍耐著應下來:“行,我當誘餌,但你們可千萬潑準點,別弄我身上來?!?/p>
楊懷瑾拍拍胸膛:“你放一百個心,在這事上我就從來沒有失手過?!睏顟谚肫鹱约盒r候屢戰(zhàn)屢勝的干架戰(zhàn)績,覺得自己十分威風。
看著對方這么自信,余秉文不知不覺也沾染上了一點笑意。
*
軍訓的日子很累,也過得很快,幾天軍訓過去,一個個白凈的大小伙都黑上了幾度。
周五下午一下訓,楊懷瑾帶著雨花小三角就溜出校門準備干架的東西去了,按他的計劃,余秉文就正?;丶艺韺W校就是,發(fā)現(xiàn)了馮二的話就引到那學校旁邊的黑巷子里去,在那干架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余秉文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再出門時就發(fā)現(xiàn)了馮二的身影,跟了一路到學校旁邊,還叫上了其他幾個小弟一起。
月黑風高……不,太陽正高,余秉文領著后面那幾個尾巴剛走進巷子不久,馮二就沖上來把人往墻上一掄,后面追來幾個人一起圍了上去。
“操,你TM都轉學了她都還心心念念著你,你這小白臉有什么好討人喜歡的?!瘪T二捏著余秉文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
余秉文咬著牙握著拳頭忍氣吞聲,要不是為了配合他們的計劃他早就一拳揮上去了。
他看著馮二的動作,突然瞳孔一縮,馮二從腰后抽出一把刀,笑著拿刀往余秉文臉上拍:“嘖,要是把你這臉給割破了,她是不是就同意我的表白了。”
冰涼的刀尖還沒碰到余秉文的臉,在這群人頭頂上一個陰影扣了下來,飛揚起一大片白色粉塵。
“我去,手抖!”樓上那人把裝面粉的袋子往下一丟,又揚起一片白色,袋子扣到馮二頭上,波及到了余秉文身上。
馮二被偷襲了,來不及把袋子扯下作勢就要抓著余秉文拿刀劃他,但余秉文在面粉扣下來前就已經閃得盡量遠了。
馮二抓了瞎扯下袋子叫罵:“我*你大爺?!?/p>
身旁幾個小弟還在抖著身上的面粉,他們剛還抬頭看天上掉下了什么東西,結果面粉就懟眼睛里去了。
場面一片混亂。巷口沖進來了拿著掃把甚至拖把的歐陽樂和謝鴻遠,上去就準備給他們來幾棍。
“小心,他有刀?!庇啾拇颐μ嵝选?/p>
剛從樓上下來到達戰(zhàn)場的楊懷瑾把掃把塞余秉文手上,扯著對方從頭到腳看了看:“他沒傷到你吧?”
他剛在樓上看著馮二居然帶了刀,心里一急就提前倒了面粉。
楊懷瑾除了頭發(fā)上臉上蒙了層面粉,身上深綠的軍訓服白了一大片之外,沒看到什么傷口。
“沒事?!睏顟谚辉付嗾f,他抄著掃把就加入了混戰(zhàn),馮二的小弟看情況不對跑了幾個,還剩幾個人在這打。
馮二拿著匕首沖著拎著掃把拖把的幾個人劃,一邊往后退著?!靶沼嗟?,行啊你,打不過叫救兵是吧?!?/p>
“咋的,就許你人多欺負人少,嗯?”余秉文還是小心著他手里的刀,至少不能讓那刀傷害到其他人。他正想著怎么解決這個刀,身旁突然一道黑影閃過。
楊懷瑾從后面沖了過來,蹬著墻往上帶了一段,以絕對高度優(yōu)勢拿著手中掉毛的掃帚往下一劈,打到馮二拿著刀的手上。
啪嚓,掃把斷了,馮二的手也快折了。
馮二一吃痛,刀給拍飛掉在地上,余秉文連忙補了那刀一腳,把刀踢遠了去。
沒了能夠防身的武器,還折了手,幾個小弟還特別不靠譜,馮二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
四個人圍了上去,抄起掃把給這沒了爪子的老虎來上幾棍,打得馮二鼻青臉腫。
“對不起,我錯了,大爺們饒命?!瘪T二沒有了之前的威風,很沒骨氣地往地上一跪,顫顫巍巍地很是卑微的樣子。
楊懷瑾看向余秉文詢問他的意見他,余秉文點點頭,“就這樣吧?!?/p>
他本來就不喜歡打架,現(xiàn)在身上還罩了層面粉,加上之前出的汗,他覺得自己可以直接和面了。
他走到墻腳把之前那把刀拎起來,掂量了一下,準備看看哪收廢品把這刀給賣了。
歐陽樂和謝鴻遠還沒有打爽,把掃把抗肩上在前面走著,計劃著待會去吃什么晚飯。
楊懷瑾在一旁等余秉文撿刀回來,余光往馮二那邊一瞥,眼皮一跳,快走幾步把人扯懷里護著。
馮二氣不過來,把地上斷了的另一半掃把撿起來想偷襲余秉文,掃把剛掄起來準備打下去,結果對方被楊懷瑾護住。
沒打到余秉文,全部力氣盡數(shù)打到了楊懷瑾背上,掃把咔嚓險些又要斷開,飛出了幾片碎木屑。
余秉文突然被楊懷瑾抱住還有點懵,之后就聽見背后傳來的悶響和背上那人忍痛的悶哼聲。
“懷瑾!”
“瑾哥!”
走在前面的二人聽到身后的動靜,轉頭就看到這讓人目眥盡裂的一幕。
謝鴻遠沖上去踹了馮二一腳,馮二踉蹌地摔到地上。
“你大爺?shù)摹?,謝鴻遠咬牙罵道,還想上去給他幾腳,被趕來的歐陽樂拉住了。
余秉文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覺到身后那人站不穩(wěn)似的把重量壓到自己身上來了,他手腳冰涼地去摸縛在自己身上的手,想要身后的人給點回應。
“楊懷瑾?你說話!”
沒人回。
他掙扎地脫身把身后痛暈過去的人放墻邊靠著,自己去把剛剛混亂中被他手抖弄掉的刀撿回來,木質刀把有些冰涼,刺激著他的感官,他現(xiàn)在什么也聽不見,臉色十分蒼白,手抓著刀發(fā)著抖,紅著眼睛瞪著那在地上坐著的馮二。
“你傷了他……”
馮二有點害怕,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余秉文,從前的余秉文任打任罵,偶爾欺負的狠了才會還擊,還盡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招式。
現(xiàn)在面前這人就跟從地獄爬出來的死神似的,兇狠的目光盯得人直冒冷汗,仿佛在看一具尸體一樣,已經給對面的人下了死刑。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啊。”馮二有點腿軟,挪不動自己,癱坐在地上十分無措。
“你們想怎樣,你們還要怎樣,我都這樣了,你們還要我怎樣!”余秉文有點失去理智,他這話好似在對這馮二說,又好似不是。
“余秉文!”謝鴻遠和歐陽樂也覺得事情發(fā)展的有點不對勁,快要失控了。
他們兩去拉余秉文,想要他先把手里的刀放下,鬧出人命來這事就不好收拾了。
拉不住,余秉文沒了那瘦瘦弱弱的樣子,整個人十分強勢,他把謝鴻遠和歐陽樂甩開,還在一步步靠近馮二。
“給你機會了……”
余秉文揚起手中的刀往馮二腿上砍去,結果手腕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那手帶著的溫度刺痛著自己冰冷的手。
另一只手環(huán)到余秉文肩上按住他,不讓他再往前進一步。
楊懷瑾整個人無力地貼了上去,在余秉文耳旁說著氣音:“小孩不要玩刀,不好?!?/p>
【小劇場】
楊懷瑾(嚴肅臉):小孩子不要玩刀哦!
余秉文:哦。
楊懷瑾(笑嘻嘻):乖,把刀丟了,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