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p>
楊懷瑾回到家,跟楊母敷衍著打了個招呼,準備回自己房間去。
“懷瑾,等等,今天是你生日,你爸讓買個蛋糕給你慶祝?!睏钅刚泻魲顟谚共妥肋@邊來。
楊懷瑾仍站在樓梯旁不動,“是我比完了賽,想提前慶祝我拿獎吧?”
楊征重來沒有給楊懷瑾過過生日,很有可能他連自己兒子生日在什么時候都不知道。這個蛋糕估計是他讓楊母做點好的給兒子慶祝比完賽,而楊母自作主張買來蛋糕借花送佛,企圖緩和這父子倆之間的關(guān)系。
被看破了的楊母也不尷尬,“你們肯定比完賽就坐車回了,還沒吃晚飯吧,來吃點,不能餓著?!?/p>
“不用了,我暈車?!睏顟谚幌氤赃@個蛋糕,他謝過了楊母的好意徑直上樓去了。
“砰?!?/p>
房門一關(guān),留著楊母守著這一個人的餐桌。
楊母也很無奈啊,一邊是自己兒子,一邊是自己老公,兒子雖然沒大沒小但對自己好,老公雖然對自己冷漠但會拿錢給自己用,這兩人一鬧矛盾,自己這個中間人就有點里外不是人了。
楊母想破罐破摔,不理這兩人了。
回到房間的楊懷瑾燈也不開,隨手把包一丟,直接往床上一倒,準備睡個昏天黑地。
他被迫參加這個競賽,使得本就緊張的學習多了更多的壓力,其實一開始他是準備交白卷的,要隨便考個大學的話自己分數(shù)還是夠的,也不是這么需要競賽的加分,他就是單純的想和楊征對著干,正經(jīng)地干點叛逆期應(yīng)該干的事。
講真,能夠如此叛逆又清醒的也沒誰了。
但開考前那晚余秉文對自己說的一番話改變了自己的主意。
競賽拿獎能加分的話……不知道這個加分能不能算到賭約里去呢。
如果到時候靠這點加分贏了阿雯,阿雯會不會生氣?
氣得臉紅那樣?
楊懷瑾回想著臉紅的阿雯,心里的甜蜜掃開了身上的疲憊。
他打起精神準備收拾好房間再睡,他的房間因為要備考競賽而十分凌亂,到處都擺著書,他這一個月就是這樣在書堆中度過的。
他清理出一堆競賽的輔導書,一疊一疊地往墻角丟,桌上的書堆漸漸清空,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被壓在書堆下已經(jīng)許久的木頭小兔也重新回到楊懷瑾的視野中。
他疼惜地拿起木頭小兔輕撫著,雕刻小兔的手法很稚嫩,幾乎讓人看不出來這是兔子,活像一只奔跑的小狗,耷拉的耳朵因奔跑而綴在腦后。
楊懷瑾輕笑一聲,額頭貼近小兔,“抱歉,冷落你這么久,我之前實在狀態(tài)不好,原諒我好不好。”
“我參加了競賽,不出意外地話應(yīng)該能拿獎,到時候加分贏了你的話,你可不要生氣?!?/p>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不能生我的氣?!?/p>
“……”
“阿雯,我好想你啊?!?/p>
*
夜色籠罩著沉睡的城市,四周一片死寂。
“咚?!?/p>
這是哪?
“咚,咚?!?/p>
什么聲音?
“咚,咚,咚?!甭曇艟徛泄?jié)奏。
這是誰的心跳聲?
一束耀眼的白光閃過,楊懷瑾睜開了眼。
寒風凌冽,生冷地刮著他單薄的衣服,耳旁只于風聲,不再聽見那心跳聲。
楊懷瑾心想:這是哪?水塔上?我為什么在這里?
遠處,白光接續(xù)閃過,照亮了陰沉的大地,一顆顆流星飛向天空,倒像是將天與地顛倒了似的。
楊懷瑾納悶著想:這流星雨怎么這么奇怪,倒著飛?
他的耳旁突然響起一聲輕喊:“懷瑾……”
阿雯的聲音?!
楊懷瑾迅速環(huán)顧四周,充滿期待又帶著些緊張與不安,他大聲喊:“阿雯!阿雯你在哪?”
楊懷瑾在水塔上找了一周,沒找到人,剛剛的聲音很弱,夾雜在風聲中無法辨別方向。正準備從洞口下去,身后又傳來阿雯的聲音:“我在這?!?/p>
楊懷瑾猛地一回頭,只見阿雯孑然一身地站在水塔邊緣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樣。
楊懷瑾瞬間面無血色,背上直冒冷汗,他緩慢地轉(zhuǎn)身,輕聲安撫:“阿雯你別動,站那等我過來。”他這聲音很虛,沒有底氣,帶著些顫抖。
阿雯沒有回他,仍是在那邊緣,沉默著看著楊懷瑾。
“我過來了,你別動哈,乖乖的,咱們一起回家好不好?!彼p著腳步往水塔邊緣挪動著,想把阿雯拉近來,又怕嚇到阿雯。
“楊懷瑾,我沒有家了,我要走了。”阿雯輕聲說著,聲音有點虛弱。
“怎么會,有我呢,我給你家好不好?!睏顟谚R上就能伸手夠著阿雯了。
阿雯沖楊懷瑾疲憊地笑著,紅著眼眶,“沒用的……”
楊懷瑾目眥盡裂,他眼看著阿雯往身后一倒,就要墜下塔去。
“阿雯!”
他伸手往前一撲,想要抓住阿雯,沒抓住,手從阿雯的手上透了過去。
!
霎時間,倒飛著的流星加快了速度,無數(shù)顆流星飛向天際,夜空像是被流星鋪滿,刺眼的白光驅(qū)散了長夜的黑暗。
楊懷瑾墜入塔下……
“阿雯……”
“阿雯!”
*
“阿雯!”
楊懷瑾猛然醒來,那夢中的墜落感尤在,他眼角含著淚,止不住地喘著氣,快速跳動的心臟抖得胸口生疼,穿著的貼身衣物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臺燈仍在桌上亮著,手下壓著的草稿紙不知被汗還是淚浸著一片水痕,手中緊握著那只木頭兔子,木雕的棱角扎在手心,隱隱約約竟往外滲著血。
楊懷瑾非常不安,這個夢來得奇怪。
奇怪的流星雨,奇怪的對話,阿雯要變成星星了嗎,阿雯不要自己了嗎?
楊懷瑾十分心慌,他不知道阿雯出什么事了,也不知道阿雯在哪,甚至都沒有辦法和阿雯聯(lián)系,深深的無力感打擊著楊懷瑾,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無用。
他打砸著桌上的東西,前不久剛收拾好的書又掉了一地,房間內(nèi)唯一的光源也被掃落在一旁。
“啪。”
燈滅了,房間陷入黑暗。
“咚咚咚?!鄙砗髠鱽砬瞄T聲。
“懷瑾?懷瑾!沒事吧?”楊母被二樓砸東西的聲音驚醒,連忙起床詢問楊懷瑾什么情況。
“沒事……”楊懷瑾握著木頭兔子趴在桌上,懨懨地回答。
過了一會,就在楊母以為房間里的人睡著了,準備找鑰匙來開門的時候,楊懷瑾又問:“媽,你知道當初阿雯家到底怎么了嗎?”
聲音很清晰地從門那邊傳來,像是靠在門上說的。
這近十年來,這同一個問題楊懷瑾問過楊母無數(shù)次,而每次楊母都是說不知道,不清楚。
她確實不清楚阿雯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家變故來得太突然了,像是一夜之間消失了一樣,而楊母只有一次在路過巷子邊聚在一起下棋的老頭老太太那里聽到過關(guān)于阿雯家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否準確,不敢告訴楊懷瑾。
但這次,她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么,楊懷瑾可能就要崩潰了,她清楚自己兒子在這件事情上的執(zhí)著。
“懷瑾,其實我的確不知道他們家發(fā)生了什么,但我有聽說過一些消息……”
“有人說他們家出了車禍,在那天晚上……這畢竟只是聽說的,也沒人見真著是不是……”
“當初橋頭那劉姨還說老王叔出事了,老王叔不還好好的在賣麻糍呢?!?/p>
楊懷瑾癱坐在地上,望著虛空,月亮撥開烏云灑下皎白的月光,照進了這黑暗的房間。
楊懷瑾心想:我媽在外頭說什么,什么車禍,我怎么聽不清……
他低下頭以手捂面,手中的木頭小兔緊貼著他的臉頰。
他嗚咽著,血和淚混在一起,將手中木雕浸染上血色。
“阿雯……”
楊母在外頭聽見了里面的哭聲,她就知道說出來會這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兒子,只能繼續(xù)貼近門縫輕聲說:“凡事都要往好處想,懷瑾,我也只是聽說了他們出車禍的消息,也沒有人說他們家全沒了,是不是,說不定他們只是搬家了呢?!?/p>
“阿雯他也不希望你這樣吧,假如你們兩再見面我可要和阿雯說你因為謠言嚇得哭鼻子了,讓他好好笑笑你?!?/p>
楊懷瑾:“……”謝謝,沒有被安慰到。
楊母聽見里面哭聲停了,便繼續(xù)說:“這么晚了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給你請個假,在家好好調(diào)整一下,別真讓阿雯那孩子笑話你?!?/p>
“……”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楊母應(yīng)該是下了樓。
楊懷瑾握著木頭小兔的手垂放在地上,望著那窗旁的月光發(fā)呆。月光照在他早已遺忘在角落的書包上,他才想起余秉文還給自己送了一個生日禮物。
楊懷瑾俯身過去把書包撈了過來,從包里翻出那個小盒子。
是一個用著酒店的宣傳海報折起的盒子,盒子里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小小的。
這個禮物余秉文在酒店就開始準備了嗎?
他拆開了外面包著的那層海報,里面一個小小的淡黃色物件掉了出來,滾到了月光下。
是一個木雕,雕刻的小狗在上面活靈活現(xiàn),肆意奔跑,簡直和自己手上的木頭兔子如出一轍。
楊懷瑾連忙爬過去,抓起那木頭小狗在月光下和另一只手中的木頭兔子對比,這小狗的制作手法不知比小兔精湛了多少,棱角也打磨得更加光滑。小兔沾染了楊懷瑾手中的血正泛著紅,相比較下,嶄新整潔的小狗和這小兔簡直云泥之別。
楊懷瑾背后冒著虛汗,血液盡數(shù)往腦門沖,活像要火山噴發(fā)一樣,他激動得手抖,緊緊攥著手中的兩只木雕。
“余秉文……阿雯……文……”
一種他從未思考過的可能在他腦中油然而生。
他現(xiàn)在才想明白余秉文問的那個問題!
楊懷瑾哭笑不得地倒在地上,月光照在這剛經(jīng)歷了大喜大悲的人身上,好似無情地嘲笑這人的愚蠢。
他回憶著自己與余秉文相處的這幾個月,那么多自己沒注意沒計較的蛛絲馬跡。
他現(xiàn)在只想穿越回那個黑巷口,將那過去的自己打上一頓。
自己當時究竟是什么眼神,連阿雯都認不出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阿雯怎么變成男生了?
莫非這不知道的十年間阿雯發(fā)生了什么難以描述的事情?
不行,他現(xiàn)在就要去找余秉文問清楚,現(xiàn)在就要。
“砰?!?/p>
楊懷瑾手里抓著那兩木雕,站在家門口,望著外面寂靜空蕩的巷道。
楊懷瑾:“……”
偌大城市,該去哪找他的阿雯?
【小劇場】
楊懷瑾:阿雯,我的阿雯……嗚嗚嗚
余秉文:……
楊懷瑾:阿雯,你怎么了,你怎變成男生了,難道……
余秉文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