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悄無聲息地來臨了。
闊葉縣的第一場雪毫無征兆地降下。
高三在三樓,樓道都是封著的,有窗戶,姜鶯苑透過窗戶看雪,她盼了很久的初雪。
“今年的第一場雪?!崩铞L琰的聲音從后面?zhèn)鬟^來。
姜鶯苑扭頭,發(fā)現(xiàn)是李鯨琰,淡淡附和了句:“是啊,也算是有紀(jì)念意義的?!?/p>
李鯨琰走過去,在她旁邊站著,和她一樣,望著初雪,不做聲。
出來看初雪的同學(xué)很多,到處都嘈雜起伏。他們兩個相繼無言,靜觀初雪。
課間很短,預(yù)備鈴響起,姜鶯苑略帶輕柔的聲音也響起:“走吧,預(yù)備鈴響了。”
李鯨琰跟她一起回了教室。
他突然想起網(wǎng)絡(luò)上的某一個關(guān)于初雪的話:初雪降臨的時候,要跟親近的人一起看,會一直在一起。
那時的李鯨琰不相信自己會期待和別人看第一場雪,現(xiàn)在的李鯨琰突然想要再看一場雪,和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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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生活很枯燥,每天睜眼閉眼都是書和題,暗無天日。
趕課趕得很緊,大家每天都緊繃繃的。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老師一來又迅速睜開疲憊不堪的眼睛,風(fēng)油精輪著用,巴掌也能管點用。
晚自習(xí)一下課,姜鶯苑和葉涓月飛奔到宿舍,強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熱水龍頭。
洗了頭之后用毛巾胡亂擦,直到不滴水為止。
擦完頭之后洗毛巾、洗襪子、洗套袖……
每天都這樣重復(fù)著,只為了那幾張答題卡和試卷,只為了拼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考試頻繁,大家在一聲聲哀怨中也漸漸習(xí)慣了。
最閑暇的時光也被老師無止境的拖堂占據(jù)。高三的炮,響在耳邊。
終于到了期末,大家緊繃著的弦終于快要到了松弛的階段。
期末考試前一天,姜鶯苑翻來覆去,又是老毛病,臨近考試就睡不著覺,她沒有辦法,只能等著自然睡去。她怕考不好,內(nèi)心一陣怕。
渾渾噩噩的,終于在凌晨的時候兒睡著了。五點,宿舍老師的喊聲叫醒了所有人。姜鶯苑眼睛睜不開,只能強迫自己撐開眼皮子。幾個小時的睡眠遠(yuǎn)遠(yuǎn)不夠,可是沒有辦法,只能祈禱她還能和從前一般,不因失眠而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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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結(jié)束了。
即使幾個月后,石榴成熟時,一場盛大的戰(zhàn)役還在等待著他們,但現(xiàn)在的少年少女的心著了地。
教室里大家邊說邊收拾,楊春玲沒來,大家也都很坦然地說話。
身邊的同窗都在討論假期輔導(dǎo)班的事兒。
“這個假期你們報的哪個輔導(dǎo)班兒啊?”
“這可是最后一個輔導(dǎo)班兒了,必須慎重?!?/p>
“所以呢?”
“所以我準(zhǔn)備報黃林街的那個輔導(dǎo)班。”
黃林街的那個輔導(dǎo)班從來不招收差學(xué)生,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去。進那個輔導(dǎo)班需要學(xué)前考試,只有達(dá)到一定分?jǐn)?shù)的人才能去。那個分?jǐn)?shù)也不是一般人能考到的,因為那些題很難,難倒一片英雄好漢。所以能去那個輔導(dǎo)班的基本上就是重點學(xué)校的那些人了。
學(xué)費不是天價,但是也貴,只是沒有貴到特別離譜。
“黃林街的那個輔導(dǎo)班可貴了,你家里人也是舍得?!闭f這話的是班里的“機靈鬼”李曲梁。他家是普通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工地上的工人,家里基本上除了必要,不給他報輔導(dǎo)班。他自己也爭氣,初中學(xué)習(xí)好,考上了闊葉一中老校區(qū),家里人可是揚眉吐氣了一回。他不感覺輔導(dǎo)班是個必需的,因為他之前初三的時候也上過輔導(dǎo)班,但是就算他家里人給他報了很貴的那個輔導(dǎo)班,他也沒有感覺有什么奇特的,可能他本人靠自學(xué)最好。
“學(xué)費也還行,我爸說了,只要我考上985,就給我買那輛我夢寐以求的車。”方井術(shù)還是比較現(xiàn)實的,他的成績可以上211,985需要再沖一沖,畢竟雖然說是闊葉一中老校區(qū),但是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考上985的。他家有錢,但是他不是那種敗家子,有時也小家子氣,但是他為人還是很可以的。
姜鶯苑坐在座位上收拾東西。
葉涓月收拾完,扭頭和她閑聊,順便和她一塊兒收拾。
“感謝葉小姐!真是人美心善的典范!”姜鶯苑笑的眉眼彎彎,嘴里的夸贊倒也是讓人心里甜滋滋的。
葉涓月?lián)P了揚嘴角。她這人,生平最像男子,聽到夸贊卻也只是昂頭,像高傲的孔雀一樣。
葉涓月:“你要報什么輔導(dǎo)班兒啊老姜同學(xué)?”
姜鶯苑邊收拾邊和她說話:“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得是我爸給我報?!?/p>
葉涓月點了點頭:“行,如果你確定了就跟我說一聲,我看看跟我媽說說,咱倆報一個輔導(dǎo)班兒。”
姜鶯苑停下手中活,抬頭看向葉涓月,搖了搖頭,寵溺地笑,她學(xué)著韓國人的口氣喊了葉涓月的名字:“涓月吶,你太粘人啦!”
葉涓月看著她的笑臉,也禁不住跟著笑。
年少時期的友誼像是轟轟烈烈的波濤,乍然一瞬,就足夠讓人深陷其中。友誼的陽光灑在大地,灑向海洋,灑入少年少女們純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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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開始,是大家的放松佳時。
爸媽長輩們夾不完的飯菜,嘴里毫不吝嗇的夸贊,都是曾經(jīng)未曾有過的榮光。
姜鶯苑在奶奶家吃完飯,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回家。
漫長的嚴(yán)冬,飄忽的云彩,要彎不彎的月亮。大媽們收起來了廣場舞音箱,或許是太冷了,她們在家里嘮著家常。
李鯨琰坐在大街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路燈照耀投下的他的影子。以至于姜鶯苑騎著自行車看到他自娛自樂,疑惑他是不是傻了。
“嘿!遠(yuǎn)方的朋友!”
李鯨琰抬頭看向聲音的源頭,姜鶯苑騎著自行車緩緩而來。
“姜鶯苑,你還怪歡樂的。”
姜鶯苑把車停在了家門口,邊找鑰匙開門邊回答他:“多冷啊!趕緊回家吧。再待下去明天我或許就會看到一個病懨懨的李鯨琰?!?/p>
李鯨琰低頭笑了笑,不再看自己,看姜鶯苑。她正背著他開鎖?;蛟S是用的太久了,鎖和鑰匙都生銹了,開鎖開的異常艱難。
李鯨琰看她半天沒開完鎖,問她:“姜鶯苑,需要外援嗎?”
姜鶯苑倔強道:“外援是不需要的,這鎖是沒法開的。”
她又嘗試了一下,沒有辦法打開。最后,她放棄了。她終于叫了那個外援。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他:“李鯨琰,能幫忙開下鎖嗎?鎖和鑰匙都有點兒生銹了,憑我一己之力招架不住?!?/p>
李鯨琰只是沖著她揚了揚嘴角,帶點寵溺地(?)搖了搖頭,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
他起身,黑色的羽絨服配著黑色褲子,都快成黑色代言人了。
他染上了路燈照下的光,一如那日夏雨夜她見到的他,如明月般皎潔的少年。
她的心再次漏了一拍,心里不自禁地想起:“氣質(zhì)真好?!钡趾芸焱V瓜瓜搿KF(xiàn)在正是高三,不能因為暗戀什么的影響自己。她時刻提醒自己。
她想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是也只能壓制住想法,控制不了心跳。
李鯨琰扭動了幾下鑰匙,拿住鎖,把鑰匙往里插了插,然后扭動鑰匙,鎖開了。
“感謝感謝!太感謝李同學(xué)的親情開鎖了?!苯L苑十指合攏,彎腰道謝。
李鯨琰看著這樣兒,笑了笑,把鑰匙給她,囑咐她:“鑰匙和鎖只是生銹了,你只要拿住鎖,把鎖往里面再插一插,然后擰一擰就行了??赡苕i的時候也比較難,你最好用鑰匙打開之后然后再摁鎖就可以了。但是我建議,還是換把鑰匙和鎖比較好?!?/p>
姜鶯苑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并答應(yīng)明天一醒來就去換鎖。
李鯨琰回家了。
姜鶯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眼里閃著亮光。
走到家門口,李鯨琰似是察覺到了什么,扭頭往后看。姜鶯苑早就回家了。留給他看的,只有一盞照亮人的路燈和紅紅的大門。
冬日里,寒風(fēng)中,我突然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