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海蘭的聲音，皇帝的臉色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皇上讓她進(jìn)來吧。

進(jìn)忠躬身，幾步退出暖閣，對著外間的小太監(jiān)吩咐了一聲。

很快，海蘭就挺著肚子，扶著葉心的手走了進(jìn)來。

海蘭的肚子也差不多有六七個月了，可因為中毒的原因，她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極差，肚子也只是微微隆起。

海蘭嬪妾，給皇上請安。

看著海蘭面色難看、動作艱難地下跪，皇帝面上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連叫起也沒有，就任由她跪著。

皇上你在外面喊著要見朕，有什么話要說？

海蘭嬪妾……

海蘭頓時語塞，她急著求見是知道了李玉的凄慘現(xiàn)狀，知道自家姐姐的情況恐怕也不大好。

一進(jìn)來也果然如她所想，姐姐和惢心跪在地上，俱都臉色難看不已。

可是，她想為姐姐解圍，但方才皇上和姐姐說了什么她不知道。

李玉的事情她也不知姐姐是怎么回的、認(rèn)了還是沒認(rèn)……砒霜和朱砂的事皇上又是不是也知道了……

因此一時卻也著實有些不知怎么開口，生怕哪句話沒說對，倒給姐姐添亂了。

斟酌再三

海蘭嬪妾見姐姐自出冷宮后日日念著皇上、郁郁寡歡，而皇上對姐姐似乎有些誤會，心下實在擔(dān)憂掛念，特請皇上念及姐姐對您的一顆真心，莫要因一時誤解傷了與姐姐多年情分……

但凡涉及如懿，海蘭總是格外的有沖勁、有韌勁、有自信，一番話說得十分的自以為是。

皇帝理所當(dāng)然的不買賬，冷笑一聲。

皇上一個爬床的賤婢，你算什么東西？跑到朕面前來說和來了？？

一句話瞬間擊潰了海蘭的心理防線。

再沒有什么能比加害者對著受害者理直氣壯、紅口白牙地顛倒黑白來得更加令人崩潰了。

可是面對海蘭的崩潰，皇帝的反應(yīng)只有一聲不屑的冷笑，十分非常的刻薄。

冷意未散，皇帝突然開口。

皇上你中的朱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如懿忍不住去看海蘭，海蘭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問出這話，第一反應(yīng)也是側(cè)頭去看如懿。

海蘭有驚訝有不安，還有對如懿的擔(dān)心，但唯獨沒有疑惑。

見此，皇帝還有什么不明白。

而海蘭也已經(jīng)明白，生怕皇帝誤會，當(dāng)下毫不猶豫地承認(rèn)。

海蘭是，當(dāng)年……嬪妾這條命是姐姐所救，后來入宮在貴妃手下，也是姐姐救了嬪妾，嬪妾不能坐視姐姐就這么在冷宮中受苦蒙冤，所以嬪妾主動服下了朱砂，之后又伙同江太醫(yī)給姐姐下了砒霜，只為了……

啪！

啪！

皇上賤婦！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欺君！

顧不得海蘭的身孕，皇帝徑直起身給了海蘭兩個巴掌。

皇帝怒目圓瞪，額頭青筋暴起。

如懿皇上！海蘭還懷著身孕，還請您顧惜皇嗣……

皇上哼！這個賤婢自己都不顧惜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今你倒有臉叫朕顧惜她！

絲毫沒有給如懿面子，皇帝又指著海蘭罵道。

皇上朕早該知道你這樣爬床的賤婢不是個什么好貨色！只怪朕當(dāng)年太仁慈，給了你位分不說，還允許你這賤人孕育皇嗣！

只能說，這暖閣里的三個主子確實都不是什么好貨色，各有各的狠毒和無恥。

海蘭再次被皇帝這番話罵得崩潰不已，扶著肚子直喊痛，而皇帝看著一頭冷汗的海蘭，臉上卻只有暢快。

甚至心中生起一種想要眼睜睜看著海蘭在這里一尸兩命的暴虐想法。

好在他也知道這太過于喪心病狂，隨著葉心一聲尖叫回神，海蘭身下已有血跡滲出。

皇帝終于冷哼一聲。

皇上把她抬回去！正好，也不必去請?zhí)t(yī)了，江與彬就在延禧宮外，叫他去瞧瞧吧。

原本還以為要叫江與彬入殿來與如懿和海蘭對峙，不過如今也沒有必要了。

至于江與彬本人，在皇帝心里早就是個死人了，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給他一個最痛苦的死法。

待海蘭被兩個養(yǎng)心殿小太監(jiān)抬出去后，皇帝的眼神才又重新落回如懿身上。

如懿淚珠滴落，也知道此時說什么都沒用了，索性磕了一個頭后直接開口。

如懿皇上，臣妾自知欺君，是，砒霜確實是臣妾命江與彬?qū)碜孕蟹?，一切為的只是離開冷宮。

迎著皇帝冰冷的目光，如懿努力地為自己開脫著，當(dāng)然，公平地說，也不完全算是開脫。

如懿當(dāng)初宮中傳出海蘭中毒的消息，臣妾并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臣妾知道，臣妾已在冷宮待了三年，這也許是臣妾最后能夠出來的機會。

皇上你這是在怨朕？

如懿看著皇上，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淚眼婆娑地說道。

如懿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如懿臣妾還記得當(dāng)年絳雪軒選秀，皇上頂著太后娘娘不喜也要選臣妾為妻，后來姑母出事，皇上也頂著先帝壓力為臣妾求來了側(cè)福晉之位。

如懿臣妾覺得臣妾嫁進(jìn)王府的那個晚上，皇上對臣妾說了三個字，你放心，從此臣妾便覺得此生有了依靠。

如懿后來皇上登基，前朝不穩(wěn)，后宮中有太后相逼、皇后貴妃視臣妾為眼中釘，為了大局臣妾不得不一再退讓隱忍，直到三年前，即便皇上心中也相信臣妾的冤屈，可為了前朝、后宮的安穩(wěn)，臣妾不得不再一次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

皇帝看著如懿，眼神也有些閃動，眉眼間的冷漠也消了兩分。

如懿臣妾也想繼續(xù)相信皇上、等著皇上，可冷宮的大門一關(guān)便是三年，臣妾阿瑪被一貶再貶，臣妾自顧不暇，家里甚至要靠海蘭省下的月例接濟。

如懿直到阿瑪犯錯徹底貶為庶人，族中之人不滿、指責(zé)，臣妾阿瑪額娘年事已高，家中還有幼弟幼妹……臣妾不知還要等多久，可已實在不敢再等下去……

這一刻，如懿仿佛貫穿了位面的壁壘，甄嬛傳世界、原著中的青櫻格格附身，口齒這叫一個伶俐。

皇帝顯然也被打動了，或者說這個階段的他本來也對如懿有些情意的。

當(dāng)然，觸動歸觸動，心中的疙瘩不會就此消散，而如懿那本就經(jīng)不起考驗的情分卻是越用越少的。

皇上也好，在這后宮生存，有心機、有手段、會算計，也許才是好事。

皇帝話里的意思十分明白了，如懿嘴巴緊閉、嘴唇撅起，任淚水落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從今往后，她還是皇上的青梅竹馬、在皇上這里也還有一點不同的情分，但在皇上心里，她再也不是從前的青櫻了。

如懿吞下淚水，再次磕頭。

如懿海蘭行為確實不該，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臣妾，為了向臣妾報恩，臣妾不能不再求一求皇上。

如懿還求皇上念在臣妾的份上，來日生產(chǎn)后能夠留她一命，不敢再奢求日后寵愛尊榮，只求她能陪在臣妾身邊了此殘生也便罷了。

在這個十分不恰當(dāng)?shù)臅r機繼續(xù)開口，繼續(xù)消耗剛受過重創(chuàng)的、和皇上的情分，如懿也知道十分不智。

可如懿不得不這么做，且不論那難以言說的姐妹情，海蘭縱有萬般錯，為她做的事卻是實打?qū)嵉摹?/p>

在知道內(nèi)情的皇上和惢心面前，如懿不能就這么對海蘭不管不顧。

李玉廢了，江與彬想必也活不成了，如懿也不能再失去海蘭。

一旁的進(jìn)忠瞥了眼地上的如懿，心里哼笑一聲。

「尊榮是不必奢求了，寵愛還是可以奢求一下吧。」

皇帝定定地看了如懿半晌，終于還是丟下一句。

皇上嫻嬪，你好自為之吧。

轉(zhuǎn)頭望著皇帝離去的身影，如懿軟下身子坐在地上怔怔出神落淚，她知道，這一次，她失去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

而這一次，身后的惢心遲遲沒有上來扶起如懿，直到三寶和菱枝等人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