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忍耐。
方晏華見他將手放了下去，第二個板子遲遲沒打下去，慍怒的臉色下藏著憐惜：
“手伸好?！?/p>
一聲不重地提醒，他只能將手再次擺好。
“啪！”還是一樣的力度，一樣的位置。
一連打了十來下，季亭嵐皺著眉頭，忍下手中的責(zé)打。
蔑竹板的威力適應(yīng)了還好，手掌心不斷接受重責(zé)，很快就變成桃紅色。
方晏華罰他沒有往手指尖上去，但還是不時有板子會碰到，傷處連成一片，又是這么狠的打法，過了不到三十下，他只能將手掉了下來。
雖然知道逃罰的后果，但他還是做了。
方晏華停下手里的動作，淺淺彎下腰，輕扯住他兩只手：
“你在逃罰嗎？”
“沒有，先生?！?/p>
先生的掌心是溫?zé)岬模瑸槭裁此芰魬龠@種感覺？手被先生捏住，剛才心中的憤恨仿佛全都煙消云散。
先生好像總能將他從失控的邊緣帶回來。
先生里他很近，別的人和事他似乎都關(guān)注不到，只能聽見先生不算和善的命令。
但，此刻他在受罰，先生的問話告訴他這不是安撫，也不容他有這種想法。
方晏華想將他的手拉過來，可是卻發(fā)現(xiàn)他一用力這人竟還將他往后帶了一下，遂道：
“把手伸好?！?/p>
聽見先生又一次提醒讓他，他才意識到他剛才在走神，竟是在抗拒先生，不想讓先生將他的手拉走！
猛地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慌張?zhí)痤^看向先生。
只是下一刻手上便傳來了疼痛。
“啪！”
“呃~”
他疼的厲害，忍不住出聲，可手上的蔑竹板還是沒停。
方晏華一邊揮下蔑竹板，一邊問他：
“你知錯了嗎？”
“暮云知道自己錯了，可他呢？他難道沒錯嗎？”
方晏華手中的蔑竹板停滯了一下，面色微凝：
“他的錯自會有人去罰，可你同樣有錯，難道不該罰嗎？”
說完方晏華特意往后瞄了眼王喬。
王喬見方晏華說他，悄悄后退幾步，有意躲閃這個衍生，畢竟是對自己的弟子都如此狠心之人，他還是少惹為妙。
而這紅墻綠瓦之下，不只他們這里這么熱鬧，一墻之隔的外街上有兩人正往這里走來。
——————
外街
盛楚瞻正領(lǐng)著一個青衫小生往景安書院來。
那個青衫小生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宋沉，字輕舟。
盛楚瞻伸了個懶腰，一邊領(lǐng)著宋沉往書院去，一邊不斷在和他談?wù)f：
“不容易啊，你老家是不是淮北地區(qū)？感覺還是挺遠(yuǎn)的，進(jìn)京趕考一路上累著了吧？”
“不累，謝大人關(guān)懷，輕舟受教?！?/p>
回答在盛楚瞻的意料之中。
雖然宋沉看著舉止謙和有禮，行事不卑不亢，自帶一股書生氣息，但有一點(diǎn)，是他自文淵閣出來后，每當(dāng)盛楚瞻一句話說完，他定然停下來回這一句，三條街了，他就沒想過換一句詞兒。
盛楚瞻扭頭看他，忍不住扶額。
可又看著宋沉這份恭敬乖巧，還有那副人畜無害的臉蛋兒，擺擺手作罷，又繼續(xù)和他搭腔。
“你放心，君懷他人很好相處的，京中無人不稱贊。你在他下面做事一定沒問題的?！?/p>
宋沉聽盛楚瞻給他講述，一邊點(diǎn)頭一邊跟上步伐，完了就回一句：
“謝大人關(guān)懷，輕舟受教?！?/p>
盛楚瞻捏緊了拳頭，
“對了，君懷有個小弟子，叫季亭嵐，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里面，你待會兒就可以見到了?！彼D了一下，“不過暮云的話，你最好平時見他繞著點(diǎn)走，他最近事兒挺多，要是把脾氣撒你身上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p>
宋沉聽的認(rèn)真，“哦。那他聽起來挺暴躁的?！便蹲×艘砸幌隆安?，我的意思是說看來季大人很有威信?！蹦┝搜b作不在意的樣子摸了摸耳垂。
盛楚瞻看見他的動作，擺擺手道：
“嗯。。。其實也不是，暮云的話，我不好說，反正待會兒你見到他就知道了?！?/p>
過后盛楚瞻又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不過你到時見了他別總說這一句話，放機(jī)靈點(diǎn)兒。你這堂堂狀元郎，你怕啥?！?/p>
“我。?！彼纬劣行┮馔猓憬忉尩溃骸斑@是我大哥和我說的，進(jìn)京來要謹(jǐn)言慎行，少說多做，說多錯多?！?/p>
“嗯~所以你就一直跟我說這一句？其實你要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就行，君懷在那兒，暮云是不會為難你的，要多和人交流，若是都不然都像你這樣燜葫蘆一個，那是我們的事情還做不做了？”
“嗯嗯?！?/p>
宋沉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盛楚瞻。
“你知道就好?！?/p>
就這么聊著聊著他們就到了方晏華教書的那個閣樓。
他們兩一路上聊的很好，宋沉也大概搞清楚了文淵閣和景安書院的人際脈絡(luò)。
閣樓前面有扇小園拱門，正好將他倆的視線遮擋住。
“沒事兒，反正待會兒要是君懷問你，就憑著感覺說，你別老回那一句奧?！?/p>
“好?！?/p>
就在讓他們要過那石拱門時，盛楚瞻還忙著叮囑他，然后突然就被門檻拌了一腳。
“哎呀！”
幸好盛楚瞻手急眼快一把拉住宋沉才不至于摔下去。
然后盛楚瞻剛站穩(wěn)，緊接著就聽見極重的一聲板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嚇得他差點(diǎn)又給摔了，幸好旁邊的宋沉沒松手，但就是抓的有點(diǎn)太緊了。
“啪！”
“手伸好！”
季亭嵐顫顫巍巍抬起早已腫的不成樣子的雙手，強(qiáng)忍著痛楚，硬扛著責(zé)打。
方晏華見他擺好，又將手中的蔑竹板揮下
“你即如此沖動，那讓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忍耐！”
“啪！”
責(zé)打聲混合著方晏華的斥責(zé)一同落入宋沉和盛楚瞻的耳朵里，且他們現(xiàn)在的位置就能將現(xiàn)場的一切看的清楚。
房廊之下，光滑的石階上，一身淡青色的交織著金絲緞面長衫的人，一眼看去就會覺得那人十分文雅。
不管是他的服飾，還是他的動作氣質(zhì)，都是無可挑剔的，就像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完美照應(yīng)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
宋沉就想那應(yīng)該就是剛才盛大人口中的那個溫潤如玉，名滿京城的方太傅了。
而同樣的，那個跪在地上的人一身紅色官袍，在冬日陽光下反射出彩光，身形挺拔，雖是跪著，但也一絲不茍。
帶給他一種倔強(qiáng)但又凄美之感，和方太傅氣質(zhì)上有相似的地方，但又有不同，是一種英氣勃發(fā)的感覺。
這應(yīng)該是方太傅的小弟子季亭嵐了。
至于其他人，別的不說，就是那個站著的倒是能讓宋沉多看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怕看多污了眼睛。
觀察完這一切，宋沉心中有一個疑問——為什么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場景呢？
剛盛大人不是和他說方太傅性情溫和好相處，而那小弟子性情卻是異常暴躁，常人難以靠近的嗎？
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為什么卻是方太傅氣勢洶洶，而那小弟子看來是更加委屈求全的樣子。
他們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
而同看看見這一幕的盛楚瞻眼神閃爍，他不是讓季亭嵐來認(rèn)錯的嘛，怎么看現(xiàn)在這個場面，不像是認(rèn)錯，倒像是故意挑釁來的。
宋沉手里還抓著盛楚瞻的手，又一聲責(zé)打傳入他們耳朵，宋沉忍不住后退幾步，之后再往右一看，只見盛楚瞻對他微微一笑，接著便聽到一句：
“他倆平時其實不是這樣的，你信我嗎？”
“呃。。嗯嗯，大人關(guān)照，我。。?！彼纬裂凵裰袔еc(diǎn)恐懼，“我肯定是相信大人的。”
嗯，他受教了。
他此刻在心底，隱隱覺得當(dāng)初大哥那句話還是說的很有道理：
京城遍地權(quán)貴，人都是不可貌相，你一定要謹(jǐn)言慎行，若是遇到比你位置高的，能不多說就不多說，少說多做，多說多錯。
他現(xiàn)經(jīng)深刻意識到大哥說的真對，然后就給盛楚瞻回了一句：
“謝大人關(guān)懷，輕舟受教?！?/p>
而盛楚瞻只尷尬的回給他一個牽強(qiáng)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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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輕舟：哇哦，這對師徒，真是一對璧人啊，可惜了，有點(diǎn)不符合他的期待呀，先生說好的溫柔呢？徒弟說好的暴躁呢？
??盛楚瞻：不，這都是你的錯覺，他倆不是你想的那樣。（吐血）
??小季：咋？你倆倒是看著聊起來了，不來求求情？
??先生：（眼神凝視）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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