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英在文昌侯府一連住了好些天，少商在程府日思夜盼，也不見她歸來的身影。
用晚膳時蕭夫人見少商一臉食不知味，直截了當?shù)馗嬖V她：“不用日日在門口守著了，姌姌現(xiàn)在忙著呢，哪有空閑回來陪你玩耍?！?/p>
“崔夫人過世已久，內(nèi)宅庶務、人情往來都靠她一人料理。前幾日吳大將軍三子迎娶新婦，今日是大越侯的次女出嫁，過些天又是虞侯夫人的壽宴，文昌侯與他們同為豐饒功臣，如今人雖不在都城，但人家都單獨下了帖子請你阿姊去赴宴，豈能不應？”
“這也太辛苦了些，阿姊應付得來嗎？”少商嘟了嘟嘴，她知道阿姊是最煩這些交際往來的了。
程姎低頭艷羨，默默扒了一口粟米，又聽蕭夫人道：“你以為你阿姊是你這種憊懶人物?。窟€應付不來，現(xiàn)在滿都城都在夸你阿姊慧心妙舌，才望高雅，若不是文昌侯不在都城，只怕求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說起這個，蕭夫人看了一眼程姎與少商：“近日，問起你們的夫人也多了起來，確實有幾家不錯的。等到了萬府宴會，你們可都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許有半點差錯?！?/p>
程姎放下木箸，低聲應道：“大伯母放心，我會······”
蕭夫人止住了程姎的話，柔聲道：“你一向老實聽話，大伯母不擔心你。”轉(zhuǎn)而又換了一副嚴厲的口吻，“嫋嫋，我的話你聽見沒有？”
少商可憐巴巴地看向大口吃肉的程始，程始會意，上前護駕：“夫人勿要擔心，我想嫋嫋經(jīng)過上次的事后，一定大有長進，絕不會再任性妄為了?！?/p>
三兄弟也跟著作保，尤其是程少宮，他拍著胸脯道：“阿母放心，我近來卜了一卦，嫋嫋運道極好，且紅鸞星動，大抵好事將近?！?/p>
兄長不在都城，崔祐叔代父職，處處照拂。
不僅如此，他還從貢獻出自己的兩個兒子，崔大和崔二，命他們出入隨行，不離左右，勢必要護衛(wèi)姊姊周全。
如英看著神色凝重的崔祐，輕笑道：“知情的會說二叔疼我，不知情的，還以為虞侯府邸是什么龍?zhí)痘⒀?，叫您這么鄭重以待?！?/p>
崔祐一臉正色道：“可不是龍?zhí)痘⒀?，他們家可有好幾個兒子還沒娶妻呢！”
果然崔府馬車一到，虞侯世子便帶著幾個年紀正當時的八郎、九郎、十郎、十一郎親自來接，虞家九郎甚至還想扶崔祐下馬。
崔祐一把推開，笑罵道：“臭小子滾開，我還沒老到這個份上呢?！弊约悍砝飨埋R，敲了敲車窗，崔大崔二聞聲跳了出來，嘻嘻哈哈地與虞家兄弟見禮。
最后下來的是如英，她搭在崔祐的手臂上，踩著馬凳，緩緩而下。
今日是虞侯夫人的壽宴，她不好打扮得太素凈，所以穿了一件赪霞色的三繞曲裾深衣，腰束綴著合浦珠的織金帶，盛妝華服，光彩照人。
甫一站定，她就感覺好幾道目光直剌剌地落在自己身上，毫不避諱，她也毫不客氣地一一打量回去，只見大的十七八、小的十五六，個個金冠玉帶，錦衣繡襖。
如英目光如水，如冰，既清且冷，有受不住這種目光低頭的、有迅速轉(zhuǎn)移視線的，也有強撐著不忍示弱的。
如英對不肯示弱的莞爾一笑，崔祐就看著那個傻小子也跟著咧嘴笑了起來，然后自家侄女又迅速變了臉色，目光冷銳，帶著幾分審視，看得人家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崔祐強忍笑意道：“還不趕緊拜見虞家的幾位世兄？”
如英依言上前拜見，眾人收了輕視之心，紛紛拱手回禮。
此時宴客，地位愈高來得愈晚，如英被虞侯世子夫人迎進內(nèi)堂時，內(nèi)堂已經(jīng)人滿為患。
如英先給虞侯夫人拜壽：“日日是好日，時時是好時。唯有正月二十七，吉興垂照最希奇。愿伯母福壽延綿，松鶴長春。”
聲調(diào)朗朗，猶如清風入戶，吹去滿堂浮埃。
虞侯夫人面目十分和藹，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庇謱Ρ娙说?，“今天的賀壽詞聽多了，難得有句新鮮的，回頭席上我可要賞她兩盞好酒吃，你們可不許說我偏心?！?/p>
小越侯夫人亦是一臉慈愛：“哪能呢，不說你疼她，我們這里有誰不疼她？”
她招手讓如英過來，握著女孩的手，親切地問道：“宮里越妃娘娘也時常問起你呢！我的兒，聽說你前段日子又病了一場，可好全了？文昌侯不在都城，陛下和娘娘心里都掛念著你呢！”
小越侯夫人與崔夫人是外姊妹，兩人在閨中就要好，嫁人后也沒有斷了往來，反而因為各自郎婿的原因，交情更勝從前。
如英先謝過天家垂愛，才與小越侯夫人道：“姨母，我只是略受了些風寒，并無大礙的?！?/p>
小越侯夫人往人群里瞥了一眼，哼了一聲道：“罷了，你就是這般心善?！?/p>
小越侯夫人還想多說幾句，被一旁的大越侯夫人拉住了，她笑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女娘最不愛聽婦人嘴里的短長，快和小姊妹們玩去吧！”
如英頷首應是，與幾位長輩見完禮后，世子夫人又將她引入專門招待小女娘們的席面上，囑咐虞家的十一娘好好招待她。
虞十一娘穿著石榴色織鳳鳥紋的三繞曲裾長裙，頭上帶著赤金鑲白玉的對釵，頸上戴著一串珠鏈，打扮得十分華貴。
她表面上應得好好的，等世子夫人走后，便將如英扔在一邊，自己則拉扯著幾個平日交好的小姊妹說話：“又不是崔家的正出娘子，天天不知道擺的什么譜，你們瞧瞧她那故作矜持的樣子，我一看就來氣?！?/p>
毫不掩飾自己的敵對和譏誚之意。
這時有人捂嘴，故意賣弄地道：“唉，聽說，這位崔娘子不是已經(jīng)尋到了親生父母，怎么沒有回歸本家??？聽說她生父是陛下新封的曲陵侯，想來也是有點家底的，也不會養(yǎng)不起她啊！”
又斜眼瞥了如英一眼：“莫不是貪戀文昌侯府的富貴權(quán)勢？”
虞十一娘嘲笑道：“這是自然！一個軍戶怎么比得上文昌侯？她若是不姓崔，十一郎怎會注意到她，不過是仗著父親與叔父的臉面罷了?！?/p>
這話一出頓時引得小女娘們附和不止，紛紛道：“若不是看在兩位列侯的面子上，十一郎怎會對一個養(yǎng)女另眼相待？憑她也配！”
如英對這些風言風語見怪不怪，在人家家里做客還是要低調(diào)些為好，沒看見四周角落里各站著幾位衣著不俗的仆婦嗎？真當她們是聾子瞎子不成。
不一會兒，正席那邊就來人叫幾位小女娘前去說話，等她們再回來時，一個個面紅耳赤，眼睛朝下看。
虞十一娘眼光恨恨，剮了如英一眼，如英完全不放在心上，拉著蔡珝繼續(xù)下棋。
蔡珝皺眉，她輕輕落下一子，悄聲問道：“你這是怎么著她了？”
如英知道自己被針對的原因，略提了幾句緣由后，她嗤笑道：“色令智昏，無可救藥?！?/p>
“是啊，三九冬日里跳池子，也真是豁得出去。”蔡珝哼哼笑了兩聲，又說起這幾年都城里小女娘們因為爭風吃醋鬧出來的糗事。
等到一局棋下完，蔡珝才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接過婢女遞來的熱茶潤了潤喉，末了又提醒道：“你若是不想惹上麻煩，還是離遠些好，免得受了池魚之殃。”
如英將棋子拈回棋簍里，一臉哭笑不得，誰能想到一向令名在外，被眾多世家婦夸贊德行出眾的蔡家女公子私下里竟是這般喜愛八卦。
她謝過蔡珝的提醒，隨后滿不在乎地道：“凌大人可是霍夫人的獨子，陛下還指望他為霍氏延續(xù)血脈，豈能為人贅婿，你多慮了！”
蔡珝倒吸一口涼氣，吃驚道：“我的天，難不成崔叔父不是在開玩笑？”
“你瞧這些天的陣仗，可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如英也覺有些頭痛。
前些日子她阿父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她婚事上又改了主意，對外放言說不舍得她外嫁出去受委屈，要為她招贅郞婿，再分一半的家業(yè)給她，將來好承歡膝下，奉親終老。
所以這些天，她可是被眾位叔伯重點關(guān)照了一番，他們明目張膽地帶著自家“不成器的犬子”“略略瞧得上眼的侄兒”輪番在她面前混個臉熟。
吳大將軍更是懊悔不迭，與心腹抱怨道：“他有招贅的心思也不知早講，我家三兒不就是上上之選嗎？”說罷，在成婚前夕一撩袍袖就要去退婚。
心腹好說歹說，又請來吳夫人助陣，才算是攔住了。
吳夫人的父親是個屠夫，殺豬宰羊，力大如牛，吳夫人論力氣也不遜于其父，且性情潑辣，甚為悍勇。
她一把扯住丈夫的衣領(lǐng)，硬生生把人拽了回來，氣憤道：“退婚，退個屁??！老娘看你就是欠抽，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p>
“他崔鶴年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這么死乞白賴地饒上一個兒子，硬去貼他的冷屁股！”
吳大將軍大聲呼叱道：“那也把兒子倒貼給你娘家強！”
“我娘家怎么啦？當年若不是我阿父給了你一碗羊雜湯，你早就餓死凍死啦。呸！你個沒良心的，現(xiàn)在成了大將軍，就瞧不起外舅了?！?/p>
吳夫人每每與吳大將軍起爭執(zhí)總要提起此事，“你敢不敢把話當著我阿父的靈位再說一遍，你若是敢，我現(xiàn)在就去找長兄，退了這門親事！”
吳大將軍當然不敢，可他也不認錯，“外舅對我有活命之恩，所以這些年我行軍打仗都把內(nèi)兄帶上，請功封賞我哪回落下他了？咱們家老三本來就沒本事，文不成，武不就，除了老實聽話，渾身上下沒半點好處，正缺一個得力的妻家?guī)头?。你倒好，不聲不響地聘了娘家侄女來，等老子打完仗回來，六禮走完五禮，就剩去親迎了?！?/p>
“怎么，老三不是我兒子??？他的婚事不用老子點頭嗎？”
吳夫人心虛，但理不直氣也壯，她娘家兄長能力有限，幾個侄兒也不怎么出挑，她舍不得將女兒低嫁，只能委屈三子了，辯解道：“你都說三兒沒本事了，那娶了一個門第高的新婦，還不得被欺負死？”
吳大將軍氣急，吼道：“拿塊銅鏡照照你自己，那門第低的就不會欺負人嗎？”
最終吳三公子還是迎娶了舅家表妹為新婦，筵席上吳家大少夫人帶著闔府女眷多多敬了她幾盞酒。
如英來者不拒，一一飲盡，爽快得很。
吳府女眷本想見好就收，可如英本性睚眥必報，豈能甘心受氣？她反咬著吳家女眷不放：“來而不往非禮也，諸位敬的酒我全喝了，我敬的酒諸位不喝，莫非是瞧不起我文昌侯府？”
這話吳家大少夫人擔不起，吳夫人也擔不起，只能硬著頭皮受了如英的敬酒。
與吳家大少夫人的車輪戰(zhàn)不同，如英巧立名目，勸酒辭令張口就來，她飲一盞，吳家女眷陪飲三盞。
喝到最后，吳家女眷醉得東倒西歪，主家座次上空了一大半。
吳夫人氣得心口疼還要裝作視而不見，只能對諸位賓客連連致歉，稱自己招待不周。
旁人就算了，小越侯夫人可不吃這套，放下酒卮，張嘴就罵：“我呸，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一個小輩，還說什么諒不諒的。你不就是看文昌侯這會子不在都城，若是在，依著他那護犢子的性子，扒了你家的正屋，拆了你家的門匾都是輕的！”
吳夫人被揭了底，臉色時青時紅，又不敢發(fā)作，小越侯夫人看了愈發(fā)起勁。
越家一門三侯，又是外戚，在朝中地位穩(wěn)如泰山，小越侯夫人是一點都不怵吳夫人，當即就接著罵道：“也不稱稱自己兒子是什么斤兩，夠不夠格沾上我甥女的裙邊！”
吳夫人又豈是讓人的，若不是大越侯夫人和中越侯夫人拉著，兩人當場就要撕打起來。
酒宴過后，如英自己也沒討得了好，但告辭時也還算體面，不用人攙也能走出一條直線，就是上馬車時不慎滑了腳。
正逢凌不疑與崔祐說話，伸手扶了她一把，又好巧不巧被虞十一娘看了個正著，當時就氣得跺腳，酸言酸語滿天飛。
“放心好了，她沒那個膽子對我做什么?！比缬⑴牧伺牟太嵉氖直?，示意她寬心。
蔡珝用帕子掩了掩嘴，低聲道：“內(nèi)宅里的鬼蜮伎倆，你可得防著些，我怕這后頭還要生事?！?/p>
如英笑蔡珝多慮：“我若是在虞侯府出了差池，虞伯父怕再難見我阿父。”
蔡珝一想果然如此，遂不再提。
筵席開始后，除了虞侯夫人特意送來的一卮酒，或與眾人同賀虞侯夫人，其余時候如英滴酒不沾，也沒人來她面前找不自在。
蔡珝趁著舉杯的工夫，湊過來打趣道：“恭喜，恭喜，你這是一戰(zhàn)成名了?！?/p>
“唉，這都是時無英雄，遂使豎子得此僥幸，何喜之有？”
如英怪里怪氣的自嘲，逗得蔡珝笑噴了酒，指著袖子上的臟污道：“都是懷玉不好，把你教得這么促狹，等她回來，定要叫她賠我一件新衣裳！”
“她的行頭都是我置辦的，你問她要，豈不是多此一舉！我最近新染了幾個花色，送一半予你，如何？”說罷，如英親自給蔡珝斟酒賠罪，蔡珝坦然受了。
酒過三巡后，前堂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坐在門口的小女娘驚喜地叫道：“是十一郎，十一郎來給虞侯夫人賀壽了?！?/p>
虞十一娘眼睛都亮了，臉上浮起嬌羞之色，忸怩道：“唉呀，陛下東巡在即，十一郎軍務繁忙，竟然還能撥冗前來，真是，真是······”
陳留蔡氏，書香門第，最重風骨氣節(jié)，蔡珝看虞十一娘這輕浮模樣，嘆息道：“她這樣，未免叫人看輕虞侯。那凌不疑再是處尊居顯，在虞侯與侯夫人面前也要執(zhí)晚輩禮，何必如此諂媚，以陷阿諛之名！”
如英不置可否，只吩咐婢女速速與她斟酒，道：“管她這閑事作甚，我年后可要遠行了，還不與我喝個痛快！”
一提起這事，蔡珝就一臉羨慕：“你可真是自由自在啊，崔叔父也不管束你，任你將這壯麗山河走個遍，我是沒這個福氣了。只盼你多多畫幾幅山水長卷，讓我也瞧瞧外頭的天地是個什么模樣！”
蔡珝喝多了，如英扶她上了馬車，又與蔡夫人賠罪，表明是自己累次勸酒，蔡珝礙于情面不好推辭才會多飲，請她勿要怪罪。
蔡夫人是蔡珝的伯母，蔡珝的雙親在戰(zhàn)亂中不幸罹難，她自幼寄居在伯父家，雖說衣食豐足，從無薄待，但也免不了時時小心謹慎，謙恭自守。
蔡夫人看著臉色酡紅的蔡珝，勉強笑了笑：“你們姊妹親厚，我有什么好怪罪的。”轉(zhuǎn)頭吩咐婢女小心侍候，又與如英道，“崔娘子也請回吧，崔侯已經(jīng)在那邊等著了?！闭f著便登上馬車。
如英躬身一揖，目送蔡家馬車遠去，才回到崔祐身邊。
崔祐看她兩頰嫣紅，神思不屬，以為她又喝多了，忙讓婢女上前攙扶。他這個侄女哪哪都好，就是貪愛杯中物，上次她喝多了沒踩穩(wěn)，從馬凳上直愣愣地跌下來，差點嚇掉他半條命。
他堂兄子嗣不昌，如今四十有五，膝下卻只有一兒一女，年幼時都長得艱難，真是好不容易才養(yǎng)活到如今，若在他手里有個好歹，叫他有何面目再見堂兄！
“二叔，我沒喝多?！比缬[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诖薜v面前，怕他不信，還想轉(zhuǎn)個圈。
被崔祐攔住了，好聲好氣地勸道：“好好，沒醉，沒醉，我家阿兕千杯不醉，海量！”
如英不高興了，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叔父不必哄我，我真的沒有醉?！?/p>
崔祐應付脾氣嬌蠻的女子很有一套，虞侯世子親自將凌不疑送至大門口，就看見崔祐正親自扶著一個面泛胭紅的女孩上馬車。
女孩仿佛特意要與他對著干，在三四階的馬凳上來回蹦跳，就是不肯乖乖上去。
虞侯世子見了，忙與凌不疑解釋：“我們家可絕對沒有灌崔娘子酒?！苯諈欠蛉四锛铱墒浅隽撕脦准姑故拢刹幌胝腥沁@尊煞神。
凌不疑眉目難得一見的柔和：“崔娘子天真爛漫，叫世兄見笑了！”
虞侯世子連聲應是，心中卻在想著自家?guī)讉€兄弟怕是沒機會做文昌侯府的郎婿了。
只是若文昌侯府真有意嫁女，那怎么會有招贅一說呢？
虞侯世子這邊還在盤算著自家兄弟勝算幾何，凌不疑已經(jīng)拱手告辭，徑直朝崔祐走去。
崔祐見了凌不疑，比見了自己親兒子還要高興，崔大和崔二比他們阿父更高興，笑嘻嘻地往他身上跳。
凌不疑也很喜歡這兄弟倆，一臂夾著一個逗兩兄弟玩，又對崔祐道：“二叔，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p>
崔祐看著不肯上車的侄女，笑呵呵道：“不急，不急?！?/p>
如英不肯讓外人瞧笑話，她站在馬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凌不疑，忽然松開崔祐的手，纖長的手指幾乎戳到凌不疑的鼻子上，“呵，偽君子，小人，告狀精！”
隨后上了馬車，又重重地將車門甩上。
崔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凌不疑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頭緊皺，不過他也無意與崔祐解釋，只道：“我與叔父順路，不若同行吧！”
崔祐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長身玉立的俊美青年，最終還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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