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兒圓,月既圓滿,家也該團(tuán)圓。滿院黃金桂飄香,花似有意,人怎能無情?左手江湖與榮耀,右手妻兒共家和??v然得江湖聲名旺,終不及妻兒笑語聲。
“咱們李家能不能揚(yáng)名立萬,就看你能不能這場武林大會上一舉奪魁了?!备赣H牽著少年的手,“兒子,咱們李家功夫不比別人差,為什么要甘居人下???”
這句話在少年腦子印了十幾年,他始終記得:他要在武林大會上一鳴驚人,最好是當(dāng)上武林盟主,他要把李家功夫發(fā)揚(yáng)光大。
少年漸漸長大,娶妻生子,新婚燕爾,賓客散去,他對妻子說的不是情話,而是:“武林大會不遠(yuǎn)了,我們已成了親,到時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嗎?”
妻子也是個俠女,聽他這樣說,就日日陪他練武,直到有了身孕。
轉(zhuǎn)眼間,武林大會開始,兒子也六個月了。
比武前一天,妻子給他做了好幾道菜,他看著兒子,對妻子道:“等這孩子長大了,咱家就又多了個能上臺比武的人了。”
妻子沒回答,只是給他夾菜。沒想到,他輸了。他陪妻子回家,始終悶悶不樂,妻子知道他的心事,也沒理他,只說中秋快到了,該做月餅了。年底,一個驚天消息傳遍武林:武林盟主遇害了。
妻子半吐半露地道:“上屆盟主也遇害了?!?/p>
又過了半年,父親去世,臨終前又反復(fù)囑咐他武林大會等等。
那年中秋,他思及父親,眉飛色舞地講自己想如何培養(yǎng)兒子,如何在武林大會上為李家爭口氣。
妻子吞吞吐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告訴他,自己又有身孕了。
妻子生了個女孩,他不大高興。
不是不喜歡,但女孩習(xí)武總歸不如男孩,而他要發(fā)揚(yáng)李家功夫,是要有傳人的。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兒子到了習(xí)武的年紀(jì)。
他對孩子要求異常嚴(yán)苛,四五歲的孩子,被他強(qiáng)逼著天不亮就起床跑步、練拳,還不許哭鬧,否則訓(xùn)練加倍。
饒是妻子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他這樣折騰,同他好一頓吵,幾次都吵不贏,帶上兩個孩子回了娘家。自然,他好言勸告,岳父也替他求情,妻子才帶著孩子回來。
兒子不高興,因為在外公家不用沒日沒夜地練武。又是一場武林大會,他的武藝精進(jìn)了不少,妻子興致勃勃,也跟人比了幾場,但還是雙雙敗下陣來。
兩人領(lǐng)著孩子在樹蔭里蹲了一個多月,直到比武結(jié)束,武林盟主有了著落。
他沒記住武林盟主的名字,只知道盟主夫妻倆育有兩兒五女,夫人腹中還有個孩子,過不了多久就要臨盆。
接著,就是一場武林政變。
他記得盟主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沒過多久就聽說他們被人追殺,七個孩子丟了三個,夫人生了個女兒,嬰兒差點(diǎn)死在路上。
聽到這話,他下意識般地看了一眼妻子和一對兒女,渾身冷汗。
若是他們中有一個出事,他也就活不下去了。
八月十五的晚上,他吃著妻子做的月餅,喝著酒,兩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月亮又圓又大。
他想著盟主一家,情不自禁地開口:“下次武林大會,咱們不去了吧。”
“當(dāng)真?”
妻子激動不已。
“嗯?!被蛟S武林盟主和家人注定不能兩全。
明月皎潔,照得他心里月光般通透。
武林紛爭是不會停的,今日他得勢,明日他身亡。
縱使成了武林盟主,也被一大群人虎視眈眈地望著。
他自幼就被教導(dǎo)要將李家武功發(fā)揚(yáng)光大,卻在看到盟主一家遭遇時明白:他不想要武功冠天下,卻想要家和月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