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袁朗,什么時候的事?”鐵路語氣有些嚴厲,一副興師問罪的做派。
成才想過鐵路知道這件事之后的樣子,但他沒想到剛才還對自己笑著的人,卻突然向他襲來凌厲的氣勢。
長時間上位者的氣場所帶來的壓迫感讓他的臉驀地一白,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心里所有的慶幸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凈。
看這情形,他和袁朗的事情已經曝光了。成才看了眼鐵路的臉,今天,只要給大隊長一個交代就好。
一個所有人能接受的了的交代!至于他和袁朗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已經不是重點了。
所以,成才沒有否認,目光坦然直視著前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這件事和袁朗沒有關系,都是我的錯!”
他垂在兩側的雙手因為緊張不安顫抖著,成才并不擔心自己,大隊長怎么處理他都無所謂。
他只憂心袁朗,他的大好前程不能因為這件事就這么毀了。
雖然鐵路臉上表情沒變,但他凌厲的氣場悄悄的收斂了。
似是不滿意成才的答非所問,他又不耐的將問題又重復了一遍,“我問,是什么時候的事?”
語氣比第一次還要嚴厲。
成才皺眉,他不明白,為什么鐵路一定要糾結具體的細節(jié)。但是,這事不是他沉默就能躲過去的。
眼光微閃,心里做了決定。
“是我見他第一眼,兩年前的夏天,射擊比賽上,我對他一見鐘情。大隊長,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之間的羈絆是從前世就開始了的,但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答案,成才只能說今生的一開始。
鐵路沉默,他知道成才所說的袁朗并不知情。那個狼崽子如果知道從一開始成才就喜歡他,早把人叼到他的狼窩里了,也不至于現(xiàn)在畏首畏尾。
“你們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成才不敢抬頭,他內心深處有一種負罪感,袁朗這樣完美的人,卻要因為這件事要被當中拿出來討論。
雖然被審問的是他,可他就是覺得,袁朗的名字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件事情當中。
“他是隊長,我是隊員,僅此而已!”
鐵路知道成才在保護袁朗,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其實說到底,部隊里也沒有明確規(guī)定兩個男人不能在一起,只要不影響訓練和任務,基本上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這些事情并不能擺在臺面上說,這種問題雖然不至于上綱上線,但說到底還是作風問題。
平時還好,一旦牽扯上各種審查,那就是一個麻煩。
但一想到袁朗堅決的態(tài)度,鐵路又狠下心繼續(xù)追問,“可據(jù)我所知,情況和你說的不太一樣。我了解到的情況,是袁朗對你窮追不舍!成才,你放心,只要你說出實情,我不會包庇他,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給你一個交代!”
成才的緊張不安已經有些平復下來,他只是在腦子里想怎么把袁朗摘出去。
但鐵路的話又讓他緊張起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現(xiàn)在也容不得他細想。
“大隊長,這件事和隊長沒有關系,不要把他牽扯進來,是我對他死纏爛打!所以,所有處罰我都接受!”
“我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這件事我還會去問袁朗,如果他的說辭和你一樣...”
成才一聽就急了,他太知道袁朗會說什么了,連忙打斷鐵路的話,“大隊長!請您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不需要再去找袁朗了!成才并不想把這件事弄的人盡皆知,那樣的局面會對袁朗很不利。
鐵路:“成才,部隊有部隊的紀律,我調查過之后會秉公處理!”
成才低頭沉默,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鐵路也沉默,他也很想知道,成才接下來會說什么,是接受他的秉公處理還是繼續(xù)獨自攬著這個責任。
好一會,在鐵路的注視下,成才抬頭。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語氣也依舊平靜,但說出口的話里卻是一片執(zhí)著,“大隊長,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官而已,而袁朗已經是中校了!”
在至少都是尉官的老A里,犧牲一個士官沒有什么損失,但中校就不一樣了,更何況是袁朗那樣優(yōu)秀的中校。
A大隊,心理咨詢室里,袁朗皺著眉跟對面的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在聊成才的問題。
“清和,你是心理咨詢這塊的專家,對于他這種問題,有什么辦法嗎?”袁朗問。
“你描述的這些是符合焦慮癥的癥狀,但找要病因,還得我親自和他聊一下再下結論。不過這樣突兀的讓他來做心理咨詢,可能會引起他的排斥反應?!?/p>
清和說完低頭沉思,手輕輕的敲擊著桌面,好一會才對著袁朗接著說,“我要先從側面了解一下他這個人,比如說他平時喜歡看什么書,做什么事,最好是有一些他自己寫的一些文字什么的?!?/p>
袁朗回憶了一下,成才喜歡的...他好像就喜歡射擊。平時倒是喜歡擺弄花草,書都是一些技術方面的,好像其他也沒有別的了。
不過,他記得成才畫過一幅畫,雖然只是一雙眼睛,但說不定心理咨詢師就是能從里面看出一些。
“等著,我去拿給你!”袁朗說著就開門出去了。
清和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下巴微抬,良久嗤笑了一聲。
想不到啊,袁朗這么冷心冷情的人居然也有喜歡的人,他還以為這貨會孤獨終老呢!
說起來兩人還是朋友,清和作為心理咨詢師,對人性看的那叫一個透徹。
別看袁朗平時總是笑著,但清和可是知道這家伙內心里有多冷酷。
除了對手下的人上心之外,他還從沒見過這個人對哪個人這樣關心,更別說是付出感情了。
剛才他聽了袁朗的話好半天沒緩過來,對他嘴里的成才忍不住的好奇起來。
到底是什么樣的神仙人物居然能搞定袁朗這只狡猾的狐貍,清和現(xiàn)下倒是有些期待和成才的見面了!
袁朗從辦公室拿了東西,想了想又轉身回了宿舍。
成才這會正在大隊長那里,他剛好可以去成才的私人物品里找找看有什么有用的東西。反鎖了門,跟做賊一樣,袁朗有些心虛的打開了成才的儲物柜。
柜子里的東西很少,少部分的換洗衣物,其他大部分都是書。袁朗一本本翻看過去,正像他剛才所說的,基本上都是技術方面的書,還有一些國外名著。
成才喜歡英語這他是知道的,但這些好像也沒什么有用的東西。
袁朗正想關門,突然間最下方的書里露出了牛皮信封的一角被他捕捉到,他關門的手停頓了一下。
信?
袁朗心里掙扎,但為了成才的病情,他還是講手伸了出去。
私看別人信件這么沒品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干,心跳的有些快,袁朗給自己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不斷安慰自己,這是為了成才好!
信是成才父親寫來的,袁朗看了開頭就知道了是說許三多家里的事。這個事情已經被他搞定了,并且成才已經感謝過他了。
想著想著袁朗臉上的笑意怎么都壓不住,但沒一會,他的臉色就變了。
手微微用力的捏著一張照片,照片里那個女孩子明媚的笑容刺的他眼睛發(fā)酸。
突然,他笑了,但他的笑意明顯不達眼底。
忍著心里的不爽將一切都歸原位,他又轉到書桌邊。
桌子上擺放著王團長送給成才的禮物,還有幾本書,抬手隨意翻了翻,沒想到里邊還夾著一張紙。
夕陽,湖水,暖黃色的光暈,一個人。袁朗從記憶里找出了這個地方,他的嘴角勾起,心里突然間陽光明媚。
那個人的臉清晰可見,是他。這是那次皮劃艇訓練的地方,沒想到成才會把自己畫下來。
他心里是有我的!
這個認知讓袁朗剛才在成才柜子里翻到女孩子照片的不爽淡了很多。
只是,沒一會,他便皺起了眉頭。成才畫上的他看起來很嚴肅,那個眼神讓他看起來有些無情。
袁朗心里有點奇怪,成才為什么要把自己畫成這個樣子?他很確定自己從來沒有用這個眼神看過任何人。
將畫拿在手上又仔細端詳了一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袁朗覺得這雙眼睛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
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電光火石間,他拿出了口袋里成才之前的那張畫,兩張放在一起再看。
兩張相似的眼神讓袁朗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隨后整顆心如墜冰窟!
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雙手撐在桌面上努力穩(wěn)住身形,指節(jié)發(fā)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
袁朗腦海里想到他和成才之間所有交集時刻,第一次見面,他一直不明白成才的眼神為什么那樣冷,當時他以為是自己的突兀冒昧讓他不喜歡。
第二次,那天晚上他知道了成才心里有個喜歡的人,還將自己錯認成了他心里的那個人,他理所當然的就以為是成才喝醉了的緣故。
他曾經還欣喜,幸好那時候自己在,如果換成別人,那和成才接吻的就不是自己了。
再然后,他被成才身上獨特的氣質所吸引,千方百計的和他成了朋友。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只以為是看中了成才的能力。直到他發(fā)現(xiàn),成才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懷念,而這種懷念讓他莫名的不喜歡。
直到,他出任務受傷那一刻,他才終于確定自己的心意。那時,他明明知道成才心里有喜歡的人,但當時的自己自信的以為可以取代他心里的那個人。
后來,他潤物無聲的慢慢侵入成才的生活,將他帶來了老A。特訓結束之后,他終于得償所愿。
袁朗至今都記得,他們在一起的那晚,成才說愛他的那晚,他的心里開出了怎樣絢爛的煙花,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終于取代了成才心里的那個人。
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愛的人也愛著他!
那次演習騙局,讓他們之間的感情突然間分崩離析。
袁朗愧疚,心傷,他低聲下氣,卑微的祈求成才的原諒。
他愛成才,不想放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墒?,成才那樣決絕的就不要他了,甚至單方面的宣布他們之間結束了。
袁朗無能無力,在那之后,他還企圖以退為進,期待自己默默的守護能讓成才原諒他,能讓成才重新給他一次機會。
為此,他甚至和鐵路坦白了他的心思,只希望他能和成才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直到剛才,他還極盡所能的想幫助成才解決他的心理問題。只是沒想到,他會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讓他心如刀絞的秘密。
所以,從始至終,你愛的那個人都不是我,是嗎?
成才,我們在一起的那天,你心里想的是不是也是那個人?那我呢?你的心里可曾有過一點點我的位置?你可曾有過片刻把我放在心上過?
替身!移情!
這個事實重重的砸在袁朗的心上,讓他有些不堪重負的彎下腰來。良久,他才直起身,面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眼中波動的情緒也歸為死寂。
他看了眼那兩張畫,拿在手上走出了宿舍。
房間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剛才站過的地方,映出地板上那一抹隱隱的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