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

謝危拿著溫熱的茶盞遞給了她。

念姝從裙擺上略顯猙獰的干透墨跡移開視線，抬手接過了茶盞，冷得還是怎么的導致有些發(fā)麻的指尖遲鈍地感受到傳來的熱意。

“不是我——”

“饒命！饒命啊——”

隔了不知道多少道宮墻后又穿透而來了凄厲的慘叫與哀求聲，這些天日日如此，以至于人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腦袋里已經(jīng)輕飄飄地浮了句，又是個被玉如意案牽扯到的倒霉蛋。

紅日向著群山的方向隱沒，念姝看著地面上一寸一寸向他們逼近來的黑暗，熱茶暖了手暖了身，但心底總是有些發(fā)涼。

心思思緒跟煮沸的茶沫似的一般浮浮沉沉，她喝完了茶，到最后只剩一個念頭，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高處走。

謝危聽著聲，眉頭微皺了一下，拿過空茶盞對她說：“早點回去吧?！?/p>

她應了聲，卻癱軟了身，坐沒坐樣地倚在木椅上。

放好茶盞，謝危本想坐回去批改延平王交上來的策論的，但見她這般像是丟了魂不知道丟到哪里去的樣子，便停在了她的面前，他暗暗嘆氣，碰了碰她抿直的唇角。

“別碰我，想事情呢?！?/p>

他能坐滿的椅子，她嬌小到像是能團到椅上去，小小一只，才稍一碰就張牙舞爪地跳了起來，被她打開的手指劃開翻出了她下唇粉白色的內(nèi)膜，那跳動蜷縮舒展的紅舌在白齒間一閃而過。

謝危不著痕跡地垂目，蓋住了眼中暗色，聲線更低沉了些：“你怎么這么多心事？要想也回去再想，一會兒天黑路不好走?！?/p>

他抬手正欲叫宮人送她回仰止齋，便被她抓住了袖袍拉了拉。

念姝望過被黑暗籠罩的半個屋子，抬起頭看他：“明天能不上那什么王夫子還是趙夫子的課了嗎？”

一晚上的能做什么事？謝危捻了捻手指，下意識頭腦風暴起來。

“謝神仙，你這么聰明一定有辦法的吧?！?/p>

又神仙，又信怪力亂神之說的，很難讓人不擔心，她會不會某天就走火入魔，煉丹畫符，求仙問道去了。

謝危才剛轉了一下腦子就停了下來，面無表情捏住了她的下頜，無比平靜地說：“我再跟你說一遍，謝某不是神仙?！?/p>

不是就不是唄，這可是最高級的夸贊，她平日可不會輕易拿出來夸人的。

念姝捏了捏他的手腕，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既然沈玠要被推著當皇太弟，那太后定也會撮合薛姝與沈玠在一塊，而我今天來的時候，可是看到了薛姝見著了沈玠和姜雪寧在一塊兒的，那明日王夫子對著姜雪寧發(fā)難……”

謝危的眼中劃過了些許深慮，短暫地停頓后，他松開她的下頜，拿過被鎮(zhèn)紙壓住的紙：“這首詩你記下來告訴她，他如果讓她作詩，那就讓她交這詩上去，說是自己寫的便是。”

念姝接過紙張，看著書寫整齊的詩句，已然像是看到了結局：“如果翰林院的這兩夫子走了，圣上應當能發(fā)現(xiàn)薛家滲透勾結得已是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