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家暗中讓吏部起草的那些刑部和戶部尚書的候選之人，皇帝便不會再用了。

謝危低眸開始盤算著要推哪些人上位。

念姝對朝堂之事并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知道翰林院一變動，不少人會跟著變動，職位也會有空缺。

而事到如今，姜雪寧這只蝶她還不能放手，念姝看了眼神情變幻莫測的謝危開口道：“先生，姜家……”

謝危了然，他抬手止住了她的話，稍提了兩句：“姜家與薛家無舊，姜伯游做事又小心謹慎……”

念姝笑了笑，彎起的眉眼蓋住了深色，只是說：“做了好事就要留名的，先生可別忘記了?！?/p>

暮鴉從天際飛快掠過，似也不想在像囚籠一般的宮城內(nèi)多做停留。

謝危眉目舒展：“這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你……”

“是啊，他們的事情算是都有了法子?！?/p>

可她的事情呢？

日落的速度更快了些，深灰的暮色將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吞沒，念姝坐在泛起寒意的殘光之中，看著白日里看得不明顯的燒紅炭火發(fā)出了赤色的光亮。

皇帝不制衡，也有可能是想等燕家敗了后，再逐漸針對薛家，然后將兩家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勾結(jié)逆黨，結(jié)黨營私，貪污腐敗，那在這場朝廷紛爭之中，宣平侯府又該落了個什么罪名？

她細白的手指用力攥緊，濃黑的睫羽垂下了一層不淺的陰霾，聲線平穩(wěn)：“先生，那如果我有朝一日也陷入如此地步……”

日頭又往下落了小半，黑暗像是盡數(shù)壓在了他的身上。

謝危站在光暗交接之中，眉眼似是不染塵，話卻帶著熾熱的溫度，寬慰道：“你且放心，一切都有我在的?！?/p>

“先生。”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臉色蒼白，精致的眉眼陰郁了下來。

太陽下山了，黑暗像是瘋漲的潮水，融進了本就像是黑暗本身的謝危。

要出事嗎？早點出事才好。

少女的呼吸促了些，藏在漂亮無害皮囊下的糟糕東西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深灰的陰影覆蓋在了她的身上，吞沒了她。

她嘴角帶笑，眼角也帶笑，但眼里沁涼，像是林深處，破敗帶了蛛網(wǎng)的神龕里，那一尊精美干凈到詭異的神像。

謝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隱隱露出的混亂和脆弱所吸引，他抬手挽起她鬢邊的碎發(fā)，又握住了她的頸，像是安慰，啞聲說：“你不必怕的?！?/p>

“怕？”她有些躁動，像是披著人皮被壓抑許久的小獸克制不住殘忍的獸性，眼底透著被炭火映照的猩紅，細白的手指因在爆發(fā)的邊緣而顫抖，“我不怕的?！?/p>

不會有人看過她這幅模樣了，就算是燕臨。

謝危的呼吸聲重了些，黑沉的眼中閃過了強烈的侵略意味，他握緊了她白皙的頸，拇指在她的線條漂亮的下頜骨上磨蹭著，盯著那一點點磨出的紅。

她的后背被有力的大掌按住，像是飄零在漫天的落葉有了歸地。

可她仍是迷亂，垂下長長的睫毛，聲線飄忽不定，似是陷入迷惘：“我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