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宮內(nèi)又是沈玠選妃,又是薛姝為求自保不去和親成為了賢妃,里里外外地亂成一團糟,不知不覺便到了料峭寒春,一場一場的春雨還反而將天下得越來越冷,是一種潮濕到骨子里的寒。
雨下得久了,好似讓那溫熱鮮紅的心臟都長出了潮濕濃綠的苔蘚。
念姝站在隔扇旁,瞧著檐下雨珠連成的水線,平靜道:“父親倒是許久未來找我了,可是宮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還有什么事情,無非是圣上動了心打算要將他們抄家流放又或是死罪?
念姝淡漠地搭下了眼簾,看都不看身后沉默不語眼神晦暗的宣平侯:“父親你想讓我死嗎?既然已經(jīng)察覺了圣心,那便趁著旨意還未下來,上書交錢放權表表忠心請命赦女眷?。”
宣平侯像是陡然反應過來,人都震了一下,忙命人取來了筆墨紙硯寫起了折子。
念姝看著花幾上的白玉瓶若有所思,聽到筆擱在桌上的聲響,便轉眸看向他:“你可相信人有前世?”
宣平侯握著折子的手一抖,掉在了地上:“前世?”
念姝走近了些,俯身撿起了折子隨手擱在了條案上:“不知道前世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那般對待母親這樣對待我的。”
話說成這樣,宣平侯呼吸促了些,抬眼看過來的目光更加幽深了起來:“那定然是不會的,我們會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家人,是吧,姝兒?”
念姝冷了眼,語氣平淡:“不,前世與今世是一樣的,無論給你多少次選擇,你必然也會做出與現(xiàn)在一般無二的選擇?!?/p>
“怎么可能!不可能!”宣平侯一揮手,筆墨紙硯掉了一地,砸在地上的硯臺發(fā)出了沉悶的一聲響,又像是天際傳來的滾滾春雷。
念姝垂眸看著四濺一地的濃墨,還有些許落在了她紅白的裙裾上時,突得就是一陣心煩。
宣平侯看著她低眉的面龐,又將目光落在了條案上的折子上,既然難逃罪責,要被圣上判決,還不如同他一起死在今日。
他瞳孔瞪得極大,渾濁的眼中充滿了紅血絲,轉頭搜尋著,便在架上發(fā)現(xiàn)了一把短刀。
念姝看著他走近拿起那把短刀,也沒阻止也沒喊人進來,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背影,眼底的暗色幾乎濃郁的像是地上一團一團的墨。
“姝兒,我們一起死吧,抄家流放燕家就是下場,死罪也是被人砍頭殺死的下場,與其讓我看著你受那樣的苦,還不如讓我先送你離開?!毙胶畎纬龅肚剩e著利刃走近了她,語氣輕柔,“我會很輕很快地送你離開,然后很快地來陪你的?!?/p>
念姝面色不改,身體都未曾顫抖一下,比起謝危舉刀發(fā)瘋時的暴戾殺意,他的殺意只讓她產(chǎn)生了濃濃的不悅和不快。
宣平侯手中短刀折過來的寒光照亮了她的臉。
念姝漆黑的眼眸幾乎透不進了光:“父親有想過重來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轍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