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停在原地,高高舉起手中的刀。
她陰郁起來的精致眉眼間涌起了淡淡戾氣,紅唇一勾,惡劣至極:“你知道姜雪寧吧,姜伯游的女兒,之前常常來府上的那個姑娘,姜雪寧能重生,改變自己的命運,父親為什么不能重生?”
宣平侯緩緩地放下了高舉的刀,低眼看著寒刃映照出來的他的面龐,失神道:“重生?”
念姝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了隔扇外越來越大的一場雨,輕聲說道:“是呀,姜雪寧總是說自己上輩子犯了很多很多的錯,父親也犯了很多很多的錯,她能重來,你也能的吧。”
宣平侯眼中的血絲更多了,死死盯著人的模樣,癲狂到了極致,神經(jīng)質(zhì)地一遍遍說著:“她是怎么重生的,她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她告訴我的,”念姝看著他手中的刀,舉起手劃過脖子,蠱惑道,“至于怎么做,好像是自刎呢。”
春意漸濃,乖戾起來的少女修剪整齊的指甲上涂了薄薄的一層蔻丹,手指細白,骨節(jié)精巧,那小片淡淡的紅劃過了白皙修長的脖頸。
宣平侯抖得更厲害了些,好似是興奮又有點理智上的恐懼,握著刀比劃了兩下:“這樣就可以了嗎?”
她卻突然沉默了一會,藏在大袖下的手指開始神經(jīng)質(zhì)地痙攣,語氣仍舊很輕:“對,就是這樣做,父親想試試嗎?”
宣平侯將刀壓在了脖子上,唇角的弧度勾得極大:“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會更早的將你留在我的身邊,不會有別人,誰都不會來……”
念姝幾乎聽不清他說了些什么,只覺得沒有燕臨在也沒事了,她幼時跪在雪地里時留下的寒意在盡數(shù)退去,而折磨了她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雨聲似乎小了些,也即將消弭在天地間。
她用痙攣得厲害的手死死掐住了另一手的腕骨,是干凈的,一絲絲污濁也沒有的,是她在祠堂在母親的牌位前跪來的新骨血。
祠堂的人站在香火里,慈愛地看著她:“我們不會怪你的?!?/p>
母親從臺架上飄下來撫了撫她的頭說:“別怕去做吧?!?/p>
在此間她似乎聽到了一陣沉又急的腳步聲穿過游廊而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聽見。
她說:“重來一次吧,父親。”
滾燙的鮮血從頸側(cè)噴出,濺在了她白玉的面上。
全世界都靜悄悄了起來,心跳聲劇烈。
念姝恍惚間,突然扯著唇笑笑,很輕很輕地說道:“其實我長得也沒那么像母親吧?”
宣平侯倒在地上,脖頸噴涌出的鮮血淌了一地,染紅了她的鞋底,漸漸地才平息了下來,一小點一小點往下流,很快便沒有了氣息。
謝危長眉間皆是戾氣,眼中明暗交雜,寬大的手掌握緊門框,力道大到幾乎要將其捏碎成了齏粉。
聽到動靜,念姝轉(zhuǎn)過身,沒反應(yīng)過來似的輕輕眨了兩下眼:“你怎么來了?”
還他怎么來了?
謝危拉平了唇角,上前抱起她就往外走,她卻還記得把條案上的折子丟到了桌上還揚了袖子打翻了燈燭。
念姝看著廊外雨停了,血與火的味道卻經(jīng)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