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無論多遠，她都會來的，還為他哭成這樣，美麗又糟糕。一個一個很是虛幻念頭冒出來，又像是皂角制出來的泡泡般破碎。

一些破碎的，宛如喘不上氣般的嗚咽聲是他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相柳微不可聞的嘆息帶著血氣，他的嗓音嘶啞難聽卻異常冰冷：“別胡鬧，離開這?！?/p>

“不，不……”她溫熱的手臂圈住了他的手臂，額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涂山璟與她是血親，即使她表面上總學著他一般冷漠無情，但骨子里仍是柔軟又善良。她如同她那在某些方面格外愚蠢的哥哥一樣，明知道逝去的終將逝去，卻還是執(zhí)拗地不愿放棄。

相柳顫抖地抬起滿是血污的手，劃過她的面頰，擴散開來的黑氣獨獨避開了她。

痛苦不舍像是一柄長矛穿透了她，也穿過了他，將他們釘死在這橫尸遍野的荒涼地。

天上的月亮靜靜地照在他們的身上，交握的手掌中一股生機盎然的綠意漸漸蔓了開去。

***

那是一片靠海的樹林，人跡罕至，通往山上的唯一小道鋪滿了厚厚的枯黃葉。

已是秋日。

風吹彎了成片成熟的稻穗，叼著魚的小小白狐貍還沒有稻穗高，一躍一躍間才能看到它的身影。

稻田的盡頭是一座被鮮花簇擁的茅草小屋，門口支起的小木盒中團著一只毛絨絨的鳥兒，屋內(nèi)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他每走一步，屋子周圍連綿的花海便凍結一片，嬌嫩的花朵和翡翠的綠葉都被冰晶所裹，他一貫冷漠冰冷的眼眸中似乎劃過一絲懊惱。

小狐貍奔跑的腳步在茅草屋前停下，四個爪子并挨在一塊，蓬松的大尾巴習慣性地規(guī)規(guī)矩矩繞在爪子前，她明媚的如同春日陽光下清澈湖水的綠色眼眸轉(zhuǎn)悠了兩圈，嘴巴震驚地張開，還在動著尾巴的青魚掉在地上又彈動了兩下它也顧不上了，心疼地在花朵邊繞來繞去，因奔跑后變得櫻紅的鼻尖頂了幾下結為冰塊的花朵。

“都說了不能這樣的……”她悶悶地說著。

“下次……”他的手掌覆在她的頭上溫柔地搓了兩下，有些艱難地保證道，“下次不會再這樣了?！?/p>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彼D(zhuǎn)頭咬住他的手磨了一下，沒有真咬下去，雙眸抬起與他對視著。

相柳沉默地注視著她，這樣長久又安靜的對視宛如一場無聲的談話。最后，還是他先開了口：“不是要出去嗎？要幫我嗎，染頭發(fā)……”

她看著眼前人的僵硬不自在，發(fā)出了幾聲短促尖甜的笑聲，撲倒他懷中的時候已然是少女的模樣。

念姝勾住他的發(fā)絲，仰面親了親他的臉頰：“那得快些了，不然等出門，太陽都要下山了?！?/p>

雖是這么說著，但他們出門時，也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天邊被落日燒紅了一片。團在木盒中曬了一整日太陽的毛球抖了抖羽毛，也想跟著他們一塊出門，但被相柳彈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