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該高興的,得了他的夸。
念姝喘息著,意識跟身體有些分離,她強撐著眼眸看著毛球,直到一雙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你!你是故意的……”普通的酒哪有這么厲害的效果,“你放了什么……”她用力咬了咬唇,柔軟無力的雙手握緊他的手腕,但也沒能阻止眼眸合上,身子一輕摔進了一個堅硬又冰冷的懷抱。
相柳看著手中呼呼睡著的小狐貍,又看了吸飽了酒液的毛球,眉眼間的冰霜盡數(shù)褪去,嘆息道:“早就跟你說過,人心險惡,不可輕信人言,萬一以后我不在了,你可長點心吧?!彼哪抗庥致浠卦谛『偵砩?,“你也是,吃過教訓了,以后可千萬別再傻傻地全然相信別人了?!?/p>
相柳懷抱著小狐貍,操控靈力托起裝有毛球的酒盞,沙啞的嗓音透出些許溫柔:“當年我救了你,你也陪了我三百多年,已經(jīng)恩義兩清了?!彼邉屿`力,推送走了毛球。
“你怎么辦呢?”相柳側(cè)過頭,看向趴在他肩頭睡得安穩(wěn)的念姝,“早幾日就想送你走了,但……”但他總是狠不下心,總是舍不得,總是想著僅此今夜,但明日他也這么想,后天也是如此,每一次他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眼,可他仍是留她到了不得不送她離開的時候。
相柳抱著她,獨自看了會今夜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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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姝感覺自己什么夢都沒做,只是睡了很久很久,嘴里泛起的苦澀讓她一下子睜開眼,坐了起來,手掌痛得厲害,片刻間她的心臟也痛得厲害。
為她喂藥的侍女見她臉色慘白,紅唇上的血色退去,連忙放下藥碗,喊了醫(yī)師進來。念姝卻是片刻都沒有耽誤,化成原形從窗臺上一躍而出,朝著讓她感受到疼痛的源頭奔去。
戰(zhàn)場上,一千多戰(zhàn)士對戰(zhàn)十萬多戰(zhàn)士的懸殊場面,就注定了此次辰榮殘軍的失敗,但辰榮殘軍無一人投降,盡數(shù)戰(zhàn)死在沙場上。相柳的一身白衣布滿了灰燼污濁和鮮血,萬箭穿心的痛苦好像也不過如此,他渾濁的眼眸掃到白衣并不明顯的狐貍毛時,勉強勾唇淡淡地露出蒼白的微笑,他什么都沒有留給她,還將她送得遠遠的,他希望她能一輩子都記得他,又希望她能沒心沒肺很快就忘了他。
相柳的身上漫出劇毒的黑氣,他抬頭看向黑沉的天空,即使一條又一條的生命正在消逝,他的心中很是平靜。
念姝跑得很快,幾乎是在一個落點消失,又在一個落點出現(xiàn),喉管間漫起鐵銹味的血氣讓她呼吸變得更加急促疼痛,直到踏上已剩尸體的荒島看到中央那人時,才喘勻了一口氣。
周圍海浪拍岸的聲音,風吹殘旗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都消失不見了,她的耳邊響了尖銳又刺耳的一聲嗡鳴,還有自己急促,伴著血腥味的呼吸聲。
念姝像是看不見毒性劇烈的黑氣,腳步不穩(wěn)卻格外堅定地朝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