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來汴京的路上,酈娘子都在跟她們說著到了二姐姐家會如何如何,又該守些什么禮數(shù),說些什么樣的話,結果她們卻是連范家的門都未進,只好在城里繞了繞先找了家便宜的客棧落腳。
“這才兩年光景呢,二娘就寡母姊妹全不認了,真是黑了心肝壞了肚腸的……”酈娘子深吸一口氣,唉聲嘆氣道,“就是可憐我那兩百貫嫁妝啊……”
念姝上輩子打小就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十幾年來也沒為錢操過心,一下就沒反應過來兩百貫是多少多的錢。
她見酈娘子這幅模樣,便更努力地為她打著扇子。
“娘,你就別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二姐姐也不是這樣的人,她興許有什么苦衷呢?”念姝道,“我們都兩年未見了,都不知道二姐姐在范家究竟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受委屈……”
其他幾個姐妹也幫著一塊勸,而三娘望向窗子外若有所思。
待夜深了些,三娘便離開客棧悄悄去尋了二娘,只見她躲在園中,含怨含憤地咬碎石子。
*
客棧中,念姝瞧見樓下說出去一趟的三娘與一女子一同下了馬車,記憶提醒著她,這就是白日里不讓她們進門的二娘。
二娘生得貌美,只是眉眼間縈繞著散不開的哀怨和憂愁,她被三娘牽著手進了客棧,身后還跟著一個丫鬟。
“娘,娘……二姐姐來了。”
“來就來了唄?!彪m是這般說著,酈娘子整了整衣襟端坐起來,手握著碗盞,游移的目光頻頻往門前望。
沒一會,三娘便推門而入,將二娘帶到她們面前。
酈娘子白日受的氣還沒散,板著臉瞥了眼二娘,重重放下手中的安神湯,冷哼道:“跪下!”
二娘二話不說就跪在酈娘子面前,而身后捧著匣盒的丫鬟也跪了下來。
“如今姐妹們都在,當著她們的面,你把該講清楚的事情講清楚了?!?/p>
二娘還未開口,丫鬟便膝行上前,把匣盒呈到酈娘子面前:“主母,二娘子心里委屈……”
酈娘子接過匣盒,一打開,里面盡是一顆顆碎石子。
念姝不明,目露困惑,而大娘一看便嘆道:“二娘……”
二娘垂了垂眼:“女兒嫁入范家,初時也得舅姑疼愛,但日子久了,方知范家大郎竟是個天生的軟耳根……礬樓的伴坐,過路吹簫彈琴的趕趁,沒有一個他不憐愛的,誰朝他哭兩聲,他便同人家一道哭,時常淚眼紅紅,荷包空空地回來……”
酈娘子握緊匣盒,聽著女兒訴說著這兩年在夫家受到種種的委屈,她手中這一盒的碎石子便都是二娘這些年來咬碎以克嫉妒留下的。
“娘,我也不想非打即罵,悍名遠揚,可我就是改不掉啊……”
大娘性子通透,立馬就明白過來。
“二妹妹是怕連累了我們,白日這才不肯與我們相見的吧?”
當初就是因為酈家一門六虎的傳言,才駭?shù)寐尻枱o媒登門,若是如今汴京再出個妒婦,不知道還會把她們傳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