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失足落入荷花池，耳邊是丫鬟們連疊聲的呼喊和咕嚕嚕的水聲，她連嗆了幾口冰冷的河水，混亂了一陣，虛弱地睜開眼，便感覺身子搖搖擺擺晃蕩得厲害，還有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

“小五，快別睡了，我們已經(jīng)到汴京了?！?/p>

小五，誰是小五？

念姝茫然地眨了眨眼，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便是她口中的小五。一旦這么想之后，她腦中關(guān)于落水前的記憶像是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很快就有些記不太清了，而她面對著的幾人卻是越來越熟悉。

剛才跟她說話的是三姐姐康寧，她手邊歪著身子同樣剛醒來的是四姐姐好德，而對面幫著母親酈娘子做事的是大姐姐壽華。

念姝撐著手支起身來，揉了揉壓出紅印的臉。

“這孩子，是睡懵了吧？”酈娘子放下手中頭油，拿起塊帕子擦了擦她稚氣未脫的面龐，又將她臉側(cè)凌亂的發(fā)絲抹到耳后。

“睡懵了好呀?！彼哪镎讨院?，戳了下她的臉，小聲嘀咕道，“嘰嘰喳喳地吵了一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車里關(guān)了一百只雀兒，真是半刻不得安生……”

念姝頭腦還有些暈乎，但半點受不了委屈，立馬捂著被戳了一下的臉，撅了撅嘴，轉(zhuǎn)頭便告狀道：“娘，你看看四姐姐，她戳我臉，還這樣說我……”

小五和四娘年紀相仿，兩人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車架搖晃不止，就算酈娘子再小心，頭油還是灑出了幾滴。

“娘也真是小氣，何不雇個轎子進城，既方便又體面?！彼哪镟洁熘舆^大娘遞過來的牙刷。

“別提那幫天殺的，青天白日的就起夢來了，張口就要一百二十文……回頭到你二姐姐家里，那轎子啊，盡你們坐個夠?！贬B娘子擦去灑到箱盒上的頭油，道，“小五快過來，頭油還有些?！?/p>

念姝扶著車壁站起，跨過放在中央當桌子使的箱盒，三娘用團扇挑了下她的裙擺，四娘也眼疾手快地把頭油挪開些。

四娘呼出一口氣：“差點就一點兒也不剩了……你做事就不能穩(wěn)當些嘛?！?/p>

念姝哼了聲，濕潤的眼眸偏轉(zhuǎn)過去，像是半點不將她的話記到心里。

三娘輕笑，團扇一轉(zhuǎn)，撐起了些車窗邊的簾子。

念姝聽著外頭店面攤販熱鬧的吆喝聲，便坐不住了，探頭探腦地也往小窗子外瞧去。

幫她梳頭的酈娘子和大娘兩人各握著一縷烏黑的長發(fā)，嘆了口氣，無奈地順著她。

“娘，這汴京好熱鬧呀，那潘樓門前不但扎了彩門子，上頭還有幾位簪花娘子呢。”念姝看著挑著兩筐花的商販經(jīng)過他們車架，又抬眼望了望潘樓外高高飄著的旌旗，便被酈娘子捉了回來，老老實實地坐下梳起了頭發(fā)。

潘樓里的柴安經(jīng)過窗子，清風拂面，他下意識地瞥了眼樓外熙熙攘攘的長街，就見一車架落下的簾子遮去了小娘子柔白漂亮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