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事情雖然不一定是語遲少爺派人刺殺三小姐她們,但在珙桐苑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也應(yīng)該是語遲少爺?shù)牟皇?。垂著頭的云蓮訝異地張開嘴,悄悄地瞧了主母一眼,主母氣勢威嚴(yán),下人手中照亮的挑燈印得她瘦削的臉龐明暗交加,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念姝看著阮惜文眼中有些不可避免的微微茫然,在被家仆按住肩膀時(shí),那些茫然便轉(zhuǎn)化為了深深的平靜。她自幼便與母親分離,京郊的庵堂不像澹州那么遠(yuǎn),但阮惜文從未來見過她,也沒有派人過來詢問過她的情況。
在未見到阮惜文和莊寒雁前,即使她們血脈相連,但她對她們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感情。念姝覺得阮惜文或許也如她一樣,對她并沒有太多的愛,也許還有些恨,但這恨也不強(qiáng)烈。這些復(fù)雜的情緒就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讓她們四目相接時(shí),可能有些相似的黑眼睛變得更冷更深。
黑魆魆的院子里,穿堂的冷風(fēng)吹得丫鬟手中的挑燈晃了晃,念姝忽然很輕地笑了聲,幾乎不可聞,就在她捕捉到阮惜文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憐憫的那一刻。
祠堂火燭通明,燭光暖黃,但在深夜中透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念姝和莊寒雁被家仆按在祠堂前冷硬的地面上跪下,阮惜文坐在輪椅上,身后是供奉著長明燈的牌位,頭上高懸著和睦之家的匾額,兩名侍女一左一右立于她身側(cè),神情莊重。
“打?!?/p>
念姝的脊背緊繃,也沒想過有朝一日,這種聽過數(shù)次的話會從她的母親口中說出。
“母親,女兒不知犯了什么家規(guī),就算是死,那也讓女兒死個(gè)明白?!?/p>
可能是遠(yuǎn)在澹州的緣故,莊寒雁對阮惜文抱有的感情看著要更深。
對莊寒雁的話,阮惜文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是她身旁的嬤嬤回的話。
“三小姐,四小姐,咱們莊家內(nèi)宅之事,無論是非黑白,自有老爺主母家法處置,如何要捅到官府大理寺去?是家中長輩個(gè)個(gè)愚癡,不能明辨是非,無人為你們做主,還是你們怕這京城中無人笑話我們莊家?”
念姝低著頭道:“是姐夫心系澹州兇案才會到府上,恰巧撞見此事。”
莊寒雁眼中已有淚水,望著阮惜文道:“是,女兒并未想過要將此事捅到大理寺,那傅家姑爺也不是我招來的?!?/p>
阮惜文只一字“打”,手持長棍的家仆走上前,揮著棍子重重地打在她們二人身上。
奇怪的母親,奇怪的莊家。念姝將頭垂得更低,細(xì)伶伶腕上纏繞著的紗布蹭過石板沾上臟污,她一聲不吭地受著,像是不知道痛,恍恍惚惚的,都感覺自己死得不能再死,如今跪在這兒受著家法的就是道輕飄飄的孤魂。
淚水沾濕莊寒雁的臉,她一邊想替妹妹擋棍子,一邊被打得求饒道:“母親,母親,不要再打了,算我求你了……”
周如音一人從院子那頭跑進(jìn)祠堂,攔住行家法的下人,跪在地上,護(hù)在兩姐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