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難得被惦念上一回的燕遲正在策馬趕路,風雪越發(fā)得大,緊跟著他的白楓幾乎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睛,連路都看不清。
夜色如墨,天地間混沌一片,道路被深雪覆蓋,寒風如刀,攜裹著冰粒不斷抽打在他們的身上。
燕遲抬眼看去,前頭就是百草園,在雪夜里亮著溫黃的暖光,他勒住韁繩,疾行一路的駿馬在厚厚的積雪上焦躁地踏步,噴出團團白氣。
馬累得夠嗆,人也累得不行。剩下的一小段路,燕遲和白楓二人牽著馬步行過去,眼看著要到那百草園,燕遲想著歇上片刻,可沒曾想在雪地里睡著,白楓也不小心睡了過去,若不是他們的馬到百草園,被人所發(fā)覺,他們二人怕是會凍死在夜里。
在一股久違的暖意中,燕遲睜開眼,他的臉被凍得發(fā)紅,遇熱后有些刺痛,還有點癢。他聽見炭火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轉(zhuǎn)過頭,就看見披著兔絨斗篷的念姝支著腦袋,斂著睫羽,似乎在他身邊守了許久。
炭盆里的火星倏地一跳,念姝肩頭微動,倦怠地抬起眼簾,正好就對上燕遲剛剛睜開的、稍顯遲鈍的眸子。
“……醒了?”她的聲音溫淡柔和,帶著病后的微啞。
燕遲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眼下淡淡的青影,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想要撐起身,但被凍僵過的四肢還未恢復(fù),關(guān)節(jié)處一陣酸痛,沉重到完全不聽使喚。他鮮少有這般狼狽無力的時候,也從未在她面前有過這樣的一面,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卻引來幾聲悶咳,更是人要著起來的燥。
念姝看著垂首的燕遲,他凍紅的耳朵變得更為明顯,在炭火的映照下幾乎紅得要滴出血來,連帶著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窘迫的薄紅。
挺新奇的,他居然還會害羞。念姝默默想著,沒說什么,只是傾身從旁邊的小幾上端過一直溫燙著的藥碗,遞到他面前。
“你還能動嗎?”她低頭看他同樣紅紅腫腫的手指。
“能……能的。”燕遲啞聲說,他伸手接她手中的藥碗,盡量自然地問,“白楓呢?”
“他跟你一樣受了風寒,秦莞也給他診治過了,放心他沒事?!蹦铈氲桨讞骰杷八f,燕遲為追上她,一路日夜兼程、不停不休地來到鎮(zhèn)上,打聽到他們在百草園,他又不顧風雪上山,就是為了能盡早見到她。
燕遲這般不顧性命,如果說她還是絲毫不為所動,那是肯定不可能的,而且就沖他現(xiàn)在凍紅了鼻子、凍紅了臉頰的可憐模樣……念姝微微俯下身,手掌覆在他極力想要抑制住發(fā)抖的手上,托穩(wěn)藥碗,而他像是被她主動的靠近給嚇了一跳,眼瞳撐大,流露出惶惑和小心翼翼的神情。
“你自己真得可以嗎?”
燕遲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女,她抬著漆黑的長睫,燈火在她眼下投下小片溫柔的陰影,她指尖的溫度并不高,搭在他滾燙的手上就如同一塊溫涼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