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回望賈蓉一眼,眼中淡淡暈起水霧,本以為是自己言語過重,這才嚇退了可卿,可偏偏秦可卿氤氳的水霧中偏是帶上不解,愁眉微蹙,偏偏先前的思緒完全化為了不甘。
這不甘?她這是在瞪他!
“你瞪著我做什么?”賈蓉倒是惱火起來,一探頭便對上秦可卿的眼睛,那雙眸間還是那副水光瀲滟的表情,偏偏他瞧見了就憑空生出懊惱來。
瀲滟水光沒有絲毫柔情,倒是完完全全都是不甘。
“那鳳辣子給了你什么好處,倒讓你對她如此百依百順起來!”賈蓉伸手攥緊秦可卿的細(xì)腕,偏偏這手腕圓潤莫名,本以為細(xì)弱的手腕如今倒是會愈發(fā)圓潤起來。
難不成這鄉(xiāng)間婦反倒有這圓潤之態(tài)?
究竟是鄉(xiāng)生皮肉養(yǎng)的?也不該如此珠圓玉潤、閉月羞花,只這賈府的所有姑娘小姐,雖各有風(fēng)姿,可倘若全都算下來,竟還是這秦可卿最美。
賈蓉也不知是否因自己身臨其境,這秦可卿畢竟是他的妻子,自己是否因著這親疏之分,輕易將秦可卿的美貌抬高了一籌?
但倘若他第一日的印象是一朵極需滋潤,艷絕桃李的嬌花,今日所瞧見的便是那意圖從花枝中抓住枯葉的露珠。
倘若要學(xué),也該是學(xué)那等宜室宜家之道,學(xué)王熙鳳那等潑辣勁兒作甚?
他目光灼灼,偏偏是要從秦可卿目光中鉆出個洞來。
秦可卿只不言不語,倒似她才是那從淤泥枯葉中長出的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芙蕖,而他不過是那臭了的河蚌肉,如今瞧來倒是他不妥,他的不是了。
“你且同我說出個究竟來!好說我也是你的夫君,用如此態(tài)度對待我,是否妥帖,你再想想你一貫的所為,你當(dāng)真便是以為無人能管你,無人能拘束你了?這不過才兩日,你是否覺得你便能鬧上天去?”
他又耐心勸慰,一副仁義模樣,“老太太、太太不管你,只當(dāng)是他們向來體恤小輩,不愿摻和兒小輩的事。但倘若你言行過激,犯到他們頭上,他們未必會袖手旁觀?!?/p>
微微動怒,輕輕拉了拉可卿的手,“莫要再放肆了,且別學(xué)鳳姐兒那一套,若真想學(xué),只學(xué)些穩(wěn)妥治家之道,府里銀錢且管好,莫要被丫頭們小偷小摸的給摸走了,這刁仆有時也盡會欺主的?!?/p>
賈蓉本對這銀子一事一向不放在心上,只偏偏出了一個刁仆焦大,且說這說話做事倒是時時令人生惱,又是時時編排他同鳳姐兒,想來便讓人心生出三寸尖刀,恨不得直接將人刺死。
只是人言可畏,賈蓉想發(fā)落了他,又怕傳聞愈傳愈廣,鳳姐兒又不將其當(dāng)作一回事,倒真由那焦大胡亂傳了起來,當(dāng)真是個可惡的刁仆!
“瞧你這話倒是意有所指?”可卿卻是毫不留情的指出他身上的問題,“該不會是你受了你口中所謂刁仆的什么氣,如今這氣焰尚且發(fā)不出來,倒忍不得丟到我身上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