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辰看見 黃 文斌的各個數(shù)據(jù)開始極端化,原本透明的顯示屏開始變得越來越紅。
他看著 黃 文斌狼狽的求饒,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點怪怪的。
你說,他如果從小接受的是正規(guī)的教育而不是那什么狗屁暗殺組織,那結(jié)局是不是不太一樣?
但沒有什么如果。
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局了。
隨后江暮辰的耳邊傳來一聲悶響。
黃 文斌就這么倒在他面前了。
他看著 黃 文斌微微張嘴,吐出了大量的鮮血,將雪白的地板和透明的玻璃上濺的到處都是。
黃 文斌躺在地上抽搐了半分鐘左右,不動了,眼神空洞的直視前方,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地上的鮮血緩慢浸透了他的衣服,就像他當年被殺戮逐漸洗腦那樣。
他的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了他還未加入暗殺組織的時候。
同時系統(tǒng)開始向站在顯示屏面前的江暮辰和謝風橋提供有關(guān) 黃 文斌的信息與畫面。
剛開始出現(xiàn)的,是七歲的 黃 文斌。
“媽媽,你看我又考了一百分!”他們看見一個小孩一蹦一跳的向著一個青年婦女跑過來,手里高舉著一張一百分的考卷。
“阿斌真棒啊,媽媽真為感到你高興!”
那個小孩開心的笑著,隨后眼底又浮現(xiàn)了疑惑。
“是不是只要考一百分,媽媽你就會開心啊?”
婦女愣了愣神,揉了揉小孩的腦袋,眼里充滿了憐惜。
“不是哦,是因為媽媽看到你高興,所以才會為你感到高興啊。”
小孩低下了頭,摸了摸下巴,然后笑道:
“那好!那我以后要天天高興!讓媽媽天天開心!”
“好?!?/p>
十一歲。
黃 文斌還是像以前一樣一蹦一跳的走在斑馬線上,向媽媽的懷抱奔去,手里還拿著一張三好學(xué)生的獎狀。
“媽媽!”
媽媽也就這樣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張開了雙臂。
他也加快了速度。
他想和媽媽撞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滿懷,一個充滿溫柔的擁抱。
但還沒等他到達目的地,還沒聽到母親親切的回應(yīng),還沒觸碰到母親的手臂。
就只剩一張三好生獎狀飄然落地。
帶走他的是一輛看不清車牌號的汽車。
他還沒得到那個滿懷。
他還沒得到那個擁抱。
他在失去意識的最后幾秒鐘聽到了母親的驚叫與哭喊:
“阿斌!我的阿斌啊啊啊!”
隨后就是 黃 文斌的父母不停的向警察局報案的身影。
當然,也有xc總部。
那個時候xc總部還只是一個小擺設(shè),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但他們還是報了案,他們不想放過有關(guān)兒子的任何線索。
他們不停的在尋找他,在貼尋人啟事,不論刮風還是下雨,無時無刻的尋找著。
他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希望能找到他們的阿斌。
可是啊,他們再努力,也趕不上他被暗殺組織魔鬼培訓(xùn)的速度。
就算找到,他也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阿斌了。
黃 文斌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歡樂時光也隨著身體各項機能的下降開始消失。
他想抓住他曾經(jīng)的記憶。
他忽然想起,他為什么要拼了命的往上爬了。
他要找他的父母啊……
他在無限制的殺戮洗腦下忘掉了他的初心了。
哪怕被法院判死刑他也要找他的父母,他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可他沒有機會被法院判死刑了,他已經(jīng)被暗市的上層判了死刑。
他強撐著身體的劇烈疼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用鮮血在玻璃上寫下了暗市的入口:
長青小學(xué)的廢棄地下停車場。
同時撕下了臉上扭曲的面具。
那是一張疲憊蒼白又不失沉穩(wěn)的臉,在滿是血的審訊室顯得格格不入。
他還記得他曾經(jīng)的上層者說他不能隨意的露臉。
可這已經(jīng)是曾經(jīng)的上層者了,他也不用繼續(xù)聽他的了。
如果他沒有被拐走,按他的氣質(zhì)來看,他應(yīng)該是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紳士。
但沒有什么如果。
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局了。
他苦笑著。
他本來是想寫下幫他找找父母的線索,但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他根本寫不下來。
倒不如寫點有用的。
所以他寫下了入口。
反正上層已經(jīng)拿他沒辦法了。
寫下之后,他再也撐不住了,睡了過去。
閉眼之前,他還聽見了媽媽呼喚他回來吃飯的聲音。
他也笑著答應(yīng)了。
隔著一面玻璃墻的江暮辰沉默不語。
身后的謝風橋也是的,不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們看著顯示屏顯示出來的信息:
黃 文斌,三十二歲,曾加入暗殺組織,今因接收死亡任務(wù)于晚上二十三點十一分離開人世。
“謝風橋。”
“嗯?”
“要去找他的父母嗎?”
“……我想,他應(yīng)該是想見他的父母的?!?/p>
“那找嗎?”
“找?!?/p>
謝風橋看著玻璃上是血字,不禁皺起了眉頭。
為什么?
因為這是那年夏天發(fā)現(xiàn)江暮辰父母的碎尸塊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在接到消息時,他的腿是軟的。
到現(xiàn)場時雖然還能勉強認出個人樣,但江順平和鐘悠然的四肢被硬生生砍下,做成了人彘,而身體被火燒的焦黑,四肢被切成塊。
但唯獨兩人的雙手是緊緊的握住的。
分也分不開。
他看著現(xiàn)場難過的扶著墻。
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的胃難過還是心里難過。
他那個時候十九歲。
江暮辰十六歲。
他沒敢告訴江暮辰他父母的情況,他也沒敢告訴江暮辰他父母的真實身份。
因為他曾用冰涼的手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錄音筆,顫抖著打開了江叔叔和鐘阿姨臨終前的錄音。
他們好像早就知道會是謝風橋來接的錄音筆。
錄音筆里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里面的人大口的喘著氣,好像是受了重傷。
是江順平在說話。
“風橋啊,不要告訴暮辰我們的真實身份,也不要說出我們的死后的狀況?!?/p>
“你或許會難以接受我們死后的狀況,以我們的身份,死的非常慘是正常的?!?/p>
“我們其實吧也沒什么想說的,唯一擔心的是你和暮辰接受不了,想不開,你和暮辰一定要好好活著啊?!?/p>
“暮辰這孩子你別看他表面沒事,他只是嘴上不說而已,實際上心里脆弱的很?!?/p>
“這些年委屈你了,真的……以后暮辰要是有事也請你幫幫忙?!?/p>
鐘悠然說話了。
“你去歇歇,順便放一下哨。”
“好。”
“我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這我們也是無可奈何的?!?/p>
“很抱歉我們沒有辦法陪你們走到最后,但以后的日子也請你們結(jié)伴而行?!?/p>
“雖然我們說不要告訴暮辰,但紙包不住火,他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什么時候知道只是時間問題罷了?!?/p>
“你呢也別太為難自己,他要是實在想知道,實在接受不了,就由他去吧,這是他必須經(jīng)歷的?!?/p>
“不必自責,不要哭泣?!?/p>
“要向前看,要向陽而生,要眼里有光?!?/p>
“我和你江叔叔既是夫妻也是戰(zhàn)友,我們不怕死,放心好了?!?/p>
鐘悠然堅定的說道。
隨后就是江順平溫柔的提醒鐘悠然說:“他們來了,做好準備吧。”
謝風橋聽完后整個人就癱坐在地上了,站不起來,是工作人員將他扶坐在板凳上。
他當時顫抖著握住錄音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直到江暮辰失神落魄的拍了拍他,他才回過神。
他看著江暮辰,江暮辰一句話也不說,一滴眼淚也沒掉,但眼神是空空的,和以前活蹦亂跳的他完全不一樣。
“你看看這小孩,父母死了,一滴眼淚都沒掉,活畜生?!?/p>
這是他們在回來路上聽到的議論聲。
江暮辰還是什么都沒說,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眼圈紅了紅。
謝風橋擔憂的看著他。
他只是加快了腳步。
到了家,江暮辰才哭出來。
謝風橋只是抱住他,將他緊緊的圈在懷里。
“橋哥……他們明明說這個暑假回來陪我的……橋哥啊……”
“橋哥啊……我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橋哥……我只有你了?!?/p>
江暮辰哭著對他說。
謝風橋點了下頭,只是抱的更緊了。
“謝風橋?”
他感覺自己的肩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了捏。
回過神,是江暮辰。
他就這么看著自己,眼里帶著光。
謝風橋有點不知所措。
“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事了?”
謝風橋本來想說沒事,但猶豫片刻,最后還是點了頭。
“很不好的事情嗎?”
“嗯?!?/p>
“那就不要想了?!?/p>
謝風橋愣住了,他原本以為他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人嘛,要向前看,要向陽而生,要心中有光?!?/p>
江暮辰笑道。
謝風橋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這句話居然被烈士的下一代完完整整的傳下來了。
只是改了個字,將這句話變得更加有力。
要不是那只錄音筆被謝風橋隨身攜帶在身邊,他真的要懷疑江暮辰偷聽了。
“咋了?”
“沒事?!?/p>
“那你這么驚訝干嘛?”
“沒想到。”
謝風橋笑著彈了一下江暮辰的腦瓜。
“你什么意思?”
江暮辰也回敬了一個摸頭殺。
“干啥呢干啥呢?”
徐林匆匆趕來,渾身是汗。
“什么任務(wù)要這么長時間?”
“害,就是檢查宿舍衛(wèi)生,每個宿舍都要。”
徐林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
“嗯?這合理嗎?”
江暮辰詫異的看著謝風橋。
“這確實是我分配給他,畢竟只有他最近比較輕松,其他人這幾天累的和什么一樣?!?/p>
“為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徐林搶答道。
“春節(jié)后我們收到一個求救信號,但我們?nèi)チ酥蟀l(fā)現(xiàn)和求救發(fā)來圖片里的樣貌完全不符,搞得工作人員一頭霧水,左找右找就是沒找到求救信號的來自哪里?!?/p>
“所以我們懷疑那個地方表面是偽造的,實際上內(nèi)部還有一層?!?/p>
徐林順便還瞄了一眼審訊室,原地蒙圈,回過神來還嘟囔著些什么。
“說啥呢?”
謝風橋挑眉看他。
“能說啥,接死亡任務(wù)的都一兩年沒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出現(xiàn),不得有鬼!”
徐林向謝風橋擠了擠眼,挑釁道:“怎么,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在看江隊讓謝某人沒想到?”
“嗯?你說誰年紀大?”
謝風橋一愣,表示不服。
“我才三十歲,記性沒那么差!”
“可你在我們當中年齡最大,而且,你沒有否認你在看江隊哦。”
“……我看看怎么了!”
“哎呦急了?!?/p>
江暮辰:怎么一見面就開始吵。
“徐林,有個事?!?/p>
“干啥?”
“去找一下 黃 文斌的父母,讓他們?nèi)ニ退詈笠怀?。?/p>
徐林看了看現(xiàn)場,又看了看顯示屏。
“得嘞。”
說完就打算去查找資料了。
江暮辰看了一眼 黃 文斌最后留下的地點,說道:
“等一下?!?/p>
“嗯?”
“你到達那個求救信號的地點時,那里是不是一個小學(xué)的廢棄停車場?”
“對啊,怎么了?”
徐林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江暮辰想干什么。
“什么時候再去調(diào)查那個停車場?”
“下個星期三。”
“下個星期三帶我去。”
“誒?”
徐林呆住。
“能帶我去嗎?”
江暮辰看到徐林的反應(yīng)有些疑惑,下意識的歪了歪頭。
“能?!?/p>
徐林虎軀一震,下一秒就同意了。
江暮辰打了個哈欠。
光是安慰同事和審訊 黃 文斌,江暮辰就感覺自己的午休白睡了。
他現(xiàn)在感覺自己困得不行。
“困的話就先回宿舍?天太晚了就不回家了?!?/p>
謝風橋和往常一樣順了順江暮辰的發(fā)頂。
“嗯?!?/p>
江暮辰也沒有反抗,就這么由著謝風橋的手順著他的發(fā)頂。
還挺舒服。
在星光的照耀和微風的輕撫,以及被順下來的頭發(fā)和半睜的眼睛,襯得江暮辰格外乖巧。
謝風橋笑了笑,反手就給江暮辰來了個公主抱。
江暮辰依舊是沒有反抗,只是臉有點紅,瞪了他一眼,然后就這樣在他懷里合眼休息了。
謝風橋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啊……
罷了,先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