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惜玉抬頭看天空,悄悄地把身子往樹蔭底下挪了挪。
嘿,您猜怎么著,這天氣還真不錯。
花紅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為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默了一下哀,便走到自家小姐身邊,撐起陽傘給莊惜玉擋住刺眼的陽光,另一只手用蒲扇輕輕的給她扇出一陣涼風,緩解了莊惜玉心底絲絲的燥意。
花紅心疼地說:“小姐打小就喜涼厭熱,下次還是讓奴婢來吧?!?/p>
柳綠這時拿著一碗冰碗走進瀅院,放在不遠處的亭子里,對著站在陽光底下的莊惜玉說道:“小姐,廚房剛做了個新口味的冰碗,說是桂花味,奴婢便拿了碗過來,快來嘗嘗味吧?!?/p>
莊惜玉不緊不慢地轉過身,慢悠悠地回答她道:“來了——”
花紅和柳綠是莊惜玉從小跟在身邊的丫鬟,一個活潑,一個冷靜,她們一直跟著她從老家金城來到京城,待在她身邊少說也有十年了。
花紅還記得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時候她們還不是花紅柳綠。
她和姐姐在鄉(xiāng)下時父母病逝,田地也已經(jīng)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親戚瓜分完畢,只留給她們一個老房子。
她就想起老爹生前與她們吹噓過,有一個從未謀面過的姑姑嫁給了金城的一個小地主,從此過得有滋有潤,嫌鄉(xiāng)下不好,便再也沒回來過。
每每說到這,老爹都要咂咂嘴罵兩下不孝。
如今家中無長,只有所謂的姑姑能夠依靠。
她和姐姐就當下立斷帶上僅剩的干饃饃決定上金城去找不知是死是活的姑姑。
金城是寧國一個南方小城,天氣多變,除了不下雪,什么特殊天氣都會出現(xiàn),上一秒可能晴空萬里,下一秒可能就傾盆大雨。
姐妹倆躲在路邊一個客棧門口旁的屋檐下,看著天空中不斷下著的雨夾冰雹陷入了沉思。
冰雹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仿佛砸在了姐妹倆心上。
所以,金城,你的心里沒有我,對嗎。
在她們剛到金城時已經(jīng)與對面餛飩攤的老板打聽過了,所謂嫁給小地主生活過得有滋有潤的姑姑,不過是給人家當了個小妾,幾年來就生了個女兒,小地主和夫人不滿意了,愈發(fā)克扣月錢。
如今自己生活都難以維持,怎么還能接濟兩個半大的侄女呢?
姐妹倆不好意思再給人麻煩,便沒有與親姑姑相認。
姐妹倆現(xiàn)在身無分文,客棧也住不了,饃饃也吃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些晚點再吃。
現(xiàn)在也離不開,只好待在這等雨停吧,再不濟雨小了也行。
可是……能離開了又能怎么樣呢……
不說這寧國了,就說這金城,也沒有一個屬于她們的容身之所。
冰雹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只剩些許小雨在屋檐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音。
姐妹倆失神地看著面前被雨滴打出波紋的水洼。
這時,一雙小巧的櫻草色繡花鞋闖入了姐妹倆的視野。
姐妹倆抬頭看向來人。
那人身著杏黃色的襦裙,頭上兩個用緗色發(fā)帶扎著的小髻,手里撐著把油紙傘。
她對姐妹倆說。
“跟我回家。”
那年莊惜玉五歲,姐妹倆七歲。
從此,她們便成了花紅柳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