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呼吸悠長,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上方,倒是不哭也不鬧,小手虛握成拳。
“嗯?”,白亦非突然皺眉,靜靜的看了見疏好一會兒,才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可是見疏還是乖乖的模樣,完全沒有被吸引注意力。
背負于后的手驟然成拳,白亦非臉色一沉,“讓霍桐來見我?!?,姜巖領命去了,白亦非伸手抱起見疏先走一步,祭壇自有人打點干凈。
已經(jīng)后半夜,山中沒有打更聲,卻有風聲蟲鳴,催簾而動。
霍桐到時,白亦非低著頭,耐心十足的任由見疏的小手拉著他的手指玩,嘴里嗚嗚哇哇的念著只有她自己知道意思的話語。
白夜已經(jīng)睡得昏天黑地,她倒是精神十足。
“孩子們已經(jīng)過了滿月,你的觀察可有結(jié)果了?”
猜到是因為這個,霍桐垂眸,將自己的結(jié)論和盤托出,“白夜體虛,自帶胎毒,血脈中又有你們白家難以拔除的陰寒之氣,只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清心養(yǎng)神,不會出什么大問題。至于見疏,她身體有些虛弱卻不是最大的問題?!?/p>
說到這里,霍桐頓了一下,“據(jù)我觀察,見疏恐怕以后都無法視物。”她能力有限,并不能治好見疏的眼睛。拔除胎毒能讓見疏只是身體虛弱于常人已盡了她最大的努力。
果然如此。白亦非無意味的勾了勾唇,心里有一簇火焰卻被冰凍著,無法發(fā)泄出來。
半晌,沉默被白亦非輕笑打散。
“看不見便看不見吧,身為雪衣堡少主,有的是人愿意做你的眼睛。”將見疏放到白夜身邊,動作輕巧的給她蓋上小被子,白亦非看著她童真的面容,心底黑氣散了些許,忍不住地溫柔下來,“這沒什么可怕的,爹爹相信見疏一定能堅強的接受?!?/p>
孩子自然回答不了他,仍是嗯嗯哦哦,說著大人聽不懂的話。
“還有一件事。”霍桐猶豫不決,半晌才開口,“洛……你夫人剛成靈,若是直接用鮮血哺養(yǎng)恐怕抵擋不住血煞之氣,在找到那樣東西之前,最好找一個媒介,而最適合的人……是你?!?/p>
強大的靈魂與肉體,無人能敵的天道之力已窺見一角,白氏不幸卻又幸運。
要緊事了結(jié),那就到了算賬的時候。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百越余孽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天澤動了他所愛之人,這筆賬,絕對不會輕易了結(jié)。
于是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雪衣堡的軍隊變得格外活躍,但凡發(fā)現(xiàn)百越人,只要處于俘虜營之外,雪衣堡軍隊所過之處無一活口。
“新鄭城里的那位,對侯爺近日所為頗有微詞?!苯獛r抬頭偷瞥一眼站在窗邊的紅色身影,“在姬無夜大將軍勸解下才未曾著書過來。”
“頗有微詞?”
也許是那一夜從白泠胸口噴涌而出的鮮血太過熾熱,從那以后,他的世界便一片血紅。
透徹的雪白染上無法逃避的鮮紅。
一切令人驚懼又在情理之中。
“如果說有人想要徹底摧毀這一切,那一定不是我?!倍羌磳㈩濐澪∥〉牡巧贤踝哪莻€人,白亦非轉(zhuǎn)過身,負手而行越過姜巖,“窗戶遮層紗。”
太亮了,不利于劍靈凝靈。
陽光總是讓黑暗中生活的生物感到恐懼。
“是?!?/p>
姜巖退出門外,門自動合上。
沒有窗戶的內(nèi)室里,合上通往外間的門就會陷入黑暗之中。
池子邊緣的一盞孤燈驀然亮起,昏黃的光填滿空曠又冰冷的石室。
白亦非坐到靠墻的小榻,手摸著下巴,專注的看著燭火旁懸空而立的兩柄長劍。
靜謐,孤獨,沒有了令人留戀的溫度,白亦非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靜默。
泠兒就在那兒,仿佛觸手可及。
可是她又不是她。
沒有了肉體與靈智,只是一團靈氣,日漸壯大的靈氣。
沒有人知道她需要多久才能凝成人,也沒人知道她要多久才能想起他們的過往。
但白亦非并不害怕。
現(xiàn)在,時間,是他手中最不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