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空氣中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洞穴深處，白亦非軍隊正在搜查的以百越廢太子天澤為首的百越遺民正商議著對著楚韓軍隊的報復(fù)。

　　他們?nèi)瞬欢?，十幾人而已，卻每一個都是強壯的青年，噬殺的亡命之徒。

　　天澤坐在一邊擦拭著蛇鏈，像是對手下們討論的計劃滿不在意。

　　角落里，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瑟縮著偷抬頭，露出一張臟兮兮的小臉，以往明亮的眼睛里因為疲憊和不敢睡覺的強撐而布滿了紅色血絲。

　　她的命是父親和蘭諾他們換來的，衣衣一點兒也不想陪著天澤這個瘋子去死，哪怕，她也恨不得白亦非立刻去死。

　　天澤會失敗。

　　她早已看到了結(jié)果。

　　天澤突然站起身，很快，衣衣身前一暗，她避之不及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尖利的指甲輕輕劃過她臉頰。

　　衣衣一顫，無法控制，她討厭這個人，同時又深深的恐懼。

　　“告訴我，你們古蘭供奉的圣物在哪里？只要我拿到那樣?xùn)|西，我放你走?！?/p>

　　衣衣心里嘲諷，她年紀(jì)是小，但不代表她蠢，若是讓天澤拿到那東西，只怕她會比死還要慘。

　　死亡很可怕，但遠(yuǎn)不及月神的詛咒恐怖。

　　“圣物由圣女保管，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敝赡鄣目謶质亲詈玫膫窝b，衣衣不堪一擊的脆弱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在演戲。

　　天澤看著她，嘴角弧度高深莫測。

　　其他人討論的聲音慢慢遠(yuǎn)去，衣衣呼吸不可抑制的變慢，快要到不敢呼吸的程度。

　　不過，在衣衣窒息之前，天澤直起身子，聲音冰冷的吩咐，“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那筆寶藏，至于讓我們失去家園的仇恨……不急。”

　　仇恨，越沉淀味道越迷人。

　　寶藏？衣衣眸光微動，蜷縮著將腦袋縮回膝蓋埋著。

　　火雨山莊……寶藏……

　　古蘭舊址

　　曾經(jīng)的古蘭圣地已成一片廢墟，樹木被大火焚燒變得碳黑。

　　一身血色衣裳的白亦非面色冷然的提著長劍從滿地灰燼中走進黑暗無邊的洞穴，洞穴門口的白玉石像女神微微垂首，手捧心口，淚盈于睫。

　　霍桐抱進懷里的孩子，在雪衣堡軍隊團團“保護”中靜坐在山崖邊等候。

　　若是衣衣在這里，她會發(fā)現(xiàn)這兒正是古蘭英雄埋骨之地，古蘭族絕對的禁地，無象。

　　“從小師父就告訴我，古蘭的圣女是神的使者，是雪月女神溝通人間的媒介，女神會通過我們的信仰得到力量，日漸壯大，然后賜福于古蘭。”霍桐聲音彷如呢喃，低頭蹭著柔軟的襁褓，“二十五歲之前，我不信神佛，只信我自己，直到他死在我面前，我祈求月神降臨讓他活著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已經(jīng)開始信仰這位女神?！?/p>

　　“禁書告訴我，得到女神祝福的守護者可以獲得重生，被禁錮在無象之地的靈魂會穿過時光的阻隔，回到他最快樂的時間?！彼灰貋硭磉吜耍驗樗偸墙o他帶來不幸。只想他能夠快樂的活著，能夠呼吸，能夠喜怒哀樂，而不是靈魂凝成一團氣，被鎖在暗無天日的無象之地。

　　白見疏睜著呆滯的眼睛，笑容懵懂的咿咿呀呀的擺手，不知道在說什么。

　　很快，不到半個時辰，白亦非面色淡然的從女神雕像后的洞口走出，霍桐急忙起身。

　　一塊不知材質(zhì)的雪白令牌被扔給霍桐，白亦非將手中長劍遞給姜巖，從霍桐手里抱過孩子，低著頭看了一眼無邪的見疏，白亦非眉眼微柔，“爹爹這就帶你去找哥哥。”

　　霍桐握緊令牌，眼神晦暗的垂眸，過了片刻，跟上白亦非，不近不遠(yuǎn)的落下兩步。

　　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山谷，寂靜無聲，不時有成隊的婢女走過，半開的房門內(nèi)，換過一身衣裳的白亦非坐在床沿，床上并排躺著的小家伙面容相像，不過哥哥白夜臉頰略顯消瘦，不如妹妹見疏圓潤紅嫩。

　　白夜抓著白亦非的尾指，眼睛似睜非睜，看著十分瞌睡。枕邊的見疏早已熟睡。

　　子夜過后，霍桐款然而來。

　　她看起來臉色很蒼白，眼神卻很明亮，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決然和欣喜。

　　“你已經(jīng)替我拿到靈牌，接下來，該我兌換承諾了。”

　　以物易物，十分公平。

　　白亦非赤色的瞳孔滑過淡漠的冷光，他微微側(cè)首，淡然一瞥，眼眸中有俯視平生的不屑一顧，“你能讓他們像平常人一樣？”擁有健康的體魄？

　　“不能。但我能保證他們在找到自己前會活著?！被敉┥斐鲭p手做祝禱姿勢，片刻后右手放開，拈指成訣，幽藍(lán)的光芒從她指尖散發(fā)出來，跟隨著她指尖的動作慢慢匯成一個雪花圖案，彈指一揮，一分為二，各自飛向白夜和見疏眉心，亮芒一閃而逝。

　　熟睡的見疏眼眸倏然睜開，又很快合上。雖然快速，但適才那曇花一現(xiàn)的清冷無塵眼神銳利不可阻擋，如寒刃逼人，切膚見血。

　　這眼神閃沒得太快，若不是白亦非目光一直緊鎖著兄妹兩面容，只怕會錯過。

　　白亦非抿唇垂眸。

　　“我已經(jīng)完成我的承諾，白將軍，希望你能信守你最初的承諾，放過古蘭遺孤?！辈贿^，就算他不放過，她也不能做什么了，看著慢慢虛化的身體，霍桐釋然一笑，她的一生數(shù)十年被命運推著往前，前世是為了活著不能退，這一世是因為愛而不能退。

　　她累了。

　　對她而言，化作雪花融化于這世間，已是最好的結(jié)局。

　　沒有溫度的雪飄散飛舞，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在空中融化，不消片刻便盡數(shù)消失無痕。

　　指腹輕撫女兒的臉頰，白亦非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暗夜無聲，漆黑一片，但窗邊一盞孤燈，映照了窗外一地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