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婢女小桃死了。本該刺向我的刀此刻插在了她的胸口。

我拔出刀，血濺了我一臉。

“我沒有想殺人，我沒有，我只是想要一點(diǎn)兒錢…”。剛才面目猙獰的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地癱軟到了地上。我沒有眨眼，一刀插入了他的胸口。

雨終于停了。大火燒了起來。

來來往往的宮人瘋了一樣逃竄著。

昔日雕欄玉砌盡數(shù)成灰。

我一步步往前走，被撞倒了就爬起來接著走。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兒，但是我沒有回頭。

“葉冰裳。”碎金裂玉般的聲音，隔著數(shù)年的光陰遙遙傳入了我耳中。

是澹臺燼。此時景國的帝王，不久后天下的帝王。

小桃說，我要活下去。對，我要活下去。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朝他跑了過去。

“求陛下，帶妾走吧?！苯K于，我跪在了他腳邊。

“抬起頭來?！?/p>

我抬頭，他睥睨著我，如同他幼時睥睨著奄奄一息的老鼠時一樣。我的眼圈終于紅了，對他露出了懇求的神色。

“你要跟孤走嗎？”他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眼神從前那樣淡，此刻卻這樣濃。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烈火、殺伐、尸體、我自己。

“妾愿追隨陛下，一生一世，死生不棄，求陛下庇佑?！蔽夜ЧЬ淳闯牧艘粋€頭，盡量克制了聲音里的顫意。

“一生一世，死生不棄。”他把玩著我的一縷頭發(fā)，冷笑著問，“葉冰裳，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妾愿以性命起誓?！蔽夜虻墓P直。

他直起身，皺著眉，定定看著我。

“我葉冰裳今日以性命起誓，今生愿追隨景王，不離不棄。如有背叛，萬劫不復(fù)?！?/p>

“帶她上馬?！苯K于，在一段長長的沉默后他還是開了口。

我心里一直繃著的那根弦剎那間就斷了。后知后來的惶恐片刻間席卷了得以偷生的喜悅，連夜奔波的疲憊也像螻蟻一樣襲來，我的腰一軟，幾乎支撐不住地就要向后栽倒。

一只手粗暴地把我拽了起來。

“你最好能活著上孤的馬。要不然，孤就拿你去喂孤的血鴉。”濃濃地血腥氣在我們之間蔓延，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

我惶恐地連連點(diǎn)頭。

他一轉(zhuǎn)身就上了馬，手一揮，我已經(jīng)在他懷里了?。

駿馬在他的術(shù)法下極速奔馳，被烈火燃燒的盛王宮和那些撕心裂肺地求救聲飛快地被拋在身后，耳邊充斥的只有秋日呼嘯的疾風(fēng)，帶著雨后的涼意，還摻雜著淡淡的落花香味。

抬頭看著皎皎明月，我想如果我的臉上沒有布滿小桃的血的話，如果我的后背沒有被澹臺燼的血弄濕的話，此刻多像人間一個溫和的良夜。

“葉冰裳，你該回頭看看盛王宮，此一去，你將再無歸期。”頭頂有冷冷的聲音傳來。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就落了下來。我扭頭，讓它被吹散在風(fēng)里。

“妾，永不回頭?！蔽业穆曇魺o波無瀾。

就這樣吧，葉冰裳。就這樣吧。

不論沾著誰的血，你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