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驪在寒冷的夜里出了門。
風(fēng)很大,她在去了姚綴的報社,報社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陶驪喬裝打扮,走了四個小時到了姚府門口。
門口的小廝在抱著衣服打盹。
陶驪在附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等到了天亮。
天剛亮,梁府的人就過來了。
門口的小廝談天說地的,說到梁府與姚府結(jié)親。
陶驪知道梁府,梁府沒有姑娘,所以肯定不是和姚老爺?shù)膬鹤咏Y(jié)親,那只能是姚綴。陶驪知道以后,有些慌亂,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又回了公寓,晏安安正在睡覺,她輕手輕腳地找到陶慶豐給她寄信的地址。
她給陶慶豐和方好他們都寫了信。
姚綴也沒閑著,她答應(yīng)了婚事,保證不再跑。
可是姚老爺只是解了禁,卻派了五個丫鬟婆子守著她,連如廁都要有人在旁邊。
陶驪知道了梁家要結(jié)親的是梁家三子梁航,便打聽了梁航的喜好性格。
梁航喜歡去茶樓聽?wèi)颍闱那娜ゲ铇鞘刂却汉降牡絹怼?/p>
梁航來的時候,穿著西裝,高大筆直的身體給人一種壓迫感。
“梁少爺,又來聽?wèi)??”梁航的熟人給他打招呼。
“點一出新編的那個苦守寒窯的戲……”梁航說。
“我說梁少爺,現(xiàn)在誰還聽那個……”
“我就喜歡!女人啊,王寶釧才是好女人!”梁航拍了拍手里的扇子,然后笑著說。
陶驪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臉上全是憎恨。
陶驪還是壯著膽子說:“梁少爺,聽說你定親了?”
“怎么,礙著你事兒了?”梁航微微轉(zhuǎn)頭問。
陶驪說:“沒事,我只是聽說那個姚家姑娘是留學(xué)歸來的,思想先進得很吶!”
梁航說:“呵!誰管她留學(xué)不留學(xué),老子也是留學(xué)剛回來,她思想再先進,也得給老子生兒子?!?/p>
另一個男的問:“梁少爺,你也是留學(xué)回來的?”
“是啊,我在日本留學(xué),可是有好幾個女人?!绷汉捷p蔑地說。
“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何苦又非要姚家的姑娘?!碧阵P說。
梁航說:“我管他那么多,反正女人也是玩物,玩夠了再說。聽說那姚家姑娘還挺漂亮,夠味……”
陶驪氣得喘不上氣,一下子起身離開了。
陶驪收到了方好的信,方好還沒走,她匆匆到了公寓,遞給了陶驪一張報紙。
“這一篇《女子為玩物論》,是梁航寫的。”方好憤恨地說。
陶驪看著內(nèi)容,渾身發(fā)抖,口里念著:“混賬東西……混賬……”
“姚府還有熟人嗎?可以幫姚綴逃出來的熟人?!狈胶脝枴?/p>
“沒有了,不過她祖母……很寵她,不知道勸一勸,能不能行?!碧阵P說。
“那我明日登姚府,找姚老太太說一說?!狈胶谜f。
“你記得……戴一頂假發(fā)?!碧阵P說。
方好說:“好?!?/p>
第二天,方好到了姚府。
她說:“姚老太太信佛,我一個姑娘家又沒人與我討論佛道,故而想請教姚老太太,聽說姚老太太造詣很高……”
不多時,就被帶到了姚老太太身邊。
方好與姚老太太談了一會兒以后,便給姚老太太看了梁航的那篇文章,說:“我與姚窕也是好友,實在不忍心姚窕嫁給這種人……”
姚老太太閉著眼說:“什么都是菩薩定好了的,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男人這樣很正?!?/p>
“女人啊,姚窕沒做好,她能嫁出去,已經(jīng)是滿足了……”
“她生個兒子,留住那梁三的心不就好了嗎?”
“我覺得好,就要來個厲害的男人管管她?!?/p>
“哪有她那樣的女人,整天不回家,穿得露肉的衣裳……”
方好后面離開了,她滿臉無奈。
陶驪知道方好失敗了,她只能另想他法。
臘月初。
陶驪的肚子越發(fā)大了,遮不太住了。
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每天在外面既要打聽姚綴的消息,又要做工掙一些錢。
靠方好給的錢也撐過了一段時日。
臘月二十五,清政府正式倒臺。
于水光他們一行人來了城里。
陶慶豐也回來了。
不過沒多久,又沒有了他們的消息。
姚綴被監(jiān)視得快要瘋了,她的頭發(fā)剪短了,梁府的人又來過一次,說不會要一個尼姑,所以要等她頭發(fā)長了再進門。
她去求祖母,祖母說:“你是個好姑娘,可惜沒有親娘管著,就留了幾年洋,也學(xué)著鬧新花樣。你這頭發(fā),姑娘不像姑娘,尼姑不像尼姑,哪里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還是好好準(zhǔn)備出嫁,若是由著你的性子,不知道還要鬧出什么事兒來……將來沒有好名聲,嫁不出去,這姚府還要什么臉面……梁府的子弟都漂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三郎沒有納妾也沒有正妻,雖說讀書不正經(jīng)只學(xué)了兩年孔孟,但是他家里的錢可不少哩!你嫁過去生個兒子,這一輩子就和祖母一樣,就夠了!”
姚綴只覺得這些話讓她天旋地轉(zhuǎn),她的腦子里有一些混沌的黑色液體,什么東西一層又一層地裹著她的胸口,她喘不上氣來。窒息感從里到外,她感覺到有繩子捆著她,且那繩子越來越緊了。
姚綴蹲下哭了,雙手捧著臉,大聲哭著。祖母還在說些什么,她全然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