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蘇萬快要死了,張起靈卻很平靜,沒有任何動作,這不正常。蘇萬不知道跟他說了什么,竟然讓張起靈放任他的死亡。
鐵三角回到了雨村養(yǎng)老,蘇萬也回村莊養(yǎng)病,偶爾去雨村串串門,兩個地方離得挺近的,只有幾十公里。
偶爾黑瞎子也來串串門,空著手來的,死皮賴臉的來蹭吃蹭喝。
梨花閣大大小小的事宜已經(jīng)交給小輩們,劉叔留在小村莊照顧蘇萬。梨花閣在外當(dāng)家做主的人是凌云,凌云業(yè)務(wù)能力很強,蘇萬很放心他。
黎簇沒有再去上大學(xué),他跟在小滄浪手底下混,只用了小半年的時間他就架空了小滄浪,成為實際上的當(dāng)家人。吳邪或許因為愧疚,又或許因為別的什么,把吳家的盤口慢慢交由黎簇打理。黎簇雖然還是跟吳邪不合,但是本著不要白不要的原則,收下了吳邪的好意。
楊好混跡在東南亞一帶,跟蘇萬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偶爾他們?nèi)齻€還聚一下,全是蘇萬組的局。
黎簇空閑的時間都在蘇萬的小村莊里過,跟蘇萬擠在一張床上。村莊的風(fēng)景很好,晚上抬頭可以看見漫天星辰,黎簇喜歡和蘇萬擠在一張?zhí)梢紊?,抬頭看星星,懷里是軟軟香香的蘇萬,他多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黎簇有時去小村莊的時候能碰上吳邪他們,黎簇對吳邪沒有什么好臉色,徑直走向蘇萬,坐在蘇萬旁邊,抓過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這時,黎簇總能感覺到一股不可忽視的視線。黎簇抬頭,對上了張起靈的視線,感覺不是很友好。黎簇往蘇萬身上靠了靠,那股視線更不友好了。
村莊的環(huán)境很好,養(yǎng)人,蘇萬在那兒待了小半年臉上就多了些小肉肉,氣色也越來越好 。
可是黎簇的心里一直很不安,自蘇萬的十九歲生日過后,黎簇就停止盤口的工作,搬到了小村莊定居下來,遠程處理盤口的事務(wù)。偶爾有些處理不了的才出趟遠門,他還盡量外出時間,不超過三天。如果實在是沒辦法,要去久一點,他就把蘇萬捎上,像個人形掛件一樣,帶在身邊。
風(fēng)晨不怕死的吐槽他們兩個跟連體嬰一樣,晚上黎簇這個妖妃就在蘇萬耳邊吹風(fēng),第二天風(fēng)晨就被派去非洲出差了。
蘇萬開玩笑吐槽他控制欲太強,黎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緊了緊摟著他腰的手。
中秋節(jié)的時候,好多人都來了小村莊,大家齊聚一堂,共同賞月,吃月餅,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蘇萬整個晚上都很活躍,可能是太久沒來那么多人了,開心。
半夜,夜幕高懸天空,滿天繁星點點,大家都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蘇萬突然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起身,被一只手?jǐn)堉掷闪讼聛怼?/p>
黎簇湊在他耳邊,迷迷糊糊地問,“怎么了?”
“睡不著,我想出去吹吹風(fēng)?!?/p>
“睡不著干點別的?!崩璐卣f著就把手伸進蘇萬衣服的下擺里,順著摸到了蘇萬的腰,很薄的一層腹肌,和一點點腰線。
蘇萬一把拍開黎簇的手,“別鬧?!?/p>
黎簇清醒了一點,把頭靠在蘇萬肩上,“現(xiàn)在這個點,出去吹風(fēng)?你確定?”
“嗯?!碧K萬扒拉開黎簇自己站了起來穿鞋穿衣服,抬腳走出房門。
黎簇瞬間清醒,麻溜地套上衣服,穿鞋,在蘇萬開門的前一秒攬過他的腰,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
蘇萬有些重心不穩(wěn),給了他一手肘,黎簇乖乖站好,手還搭在他的腰上。
兩人牽著手來到了院子里,蘇萬領(lǐng)著黎簇來到了梨花樹下。
“這棵樹……怎么看著那么眼熟呢?”黎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梨花樹。“怎么那么像梨花閣內(nèi)院里的那棵梨花樹……”
“就是那棵。我后來叫人把它從梨花閣挪到了這兒。這樹生命力怪頑強的,一路上顛沛流離,來到這兒之后葉子都沒了,光禿禿的。我當(dāng)時以為它要死了,后來好好的養(yǎng)了一個月,它又活過來了。”
“從梨花閣移到這兒?!你不會再種一棵啊,把那樹挪到這兒花的錢都夠你種一片林子了。”
“那不一樣!這棵樹是我當(dāng)年種下的,意義不一樣,它的年紀(jì)都比你大了!”
黎簇知道那個“當(dāng)年”是什么,“人家都一大把年紀(jì)了你還折騰人家?!?/p>
蘇萬翻了個白眼,躺在一旁的躺椅上,不想跟黎簇說話。
黎簇立馬走到他身旁,半蹲下去哄他,蘇萬面上有些發(fā)燙,“我沒生氣……”
黎簇輕笑一聲,在一旁的小木凳上坐下,拉過蘇萬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蘇萬抬頭看天,黎簇低頭看他。
蘇萬似有所覺的偏頭,撞入黎簇溫柔明亮的眼眸,愣了一下,“你看我干嘛,看星星啊,今晚的星星特別好看!”
“你比星星好看。”黎簇一臉認(rèn)真,一字一句都是珍重。
蘇萬愣了一下,面上有些發(fā)燙,掰過黎簇的臉,“我說真的,看星星。”蘇萬指著天上的星星,黎簇從善如流地順著他的手指去看,確實很好看,但沒你好看。
兩人就這么靜默著,相互倚靠著,看滿天繁星。
蘇萬淡淡地開口,“鴨梨,你說人死后會不會變成星星啊?!?/p>
黎簇松開了把玩著蘇萬的手,又喔了上去,這次是十指相扣,用了些力度。自從知道蘇萬的身體狀況后,黎簇一直很忌諱死亡之類的話題。
蘇萬繼續(xù)說,“鴨梨,要是我死了,你就抬頭看,最亮的那顆星星就是我?!?/p>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黎簇伸手去捂蘇萬的嘴,蘇萬抬手擋開。兩人就這么對視了十幾秒,黎簇訕訕地把打算捂蘇萬的手收回去。
蘇萬又躺回去,輕聲說,“鴨梨,你看過《尋夢環(huán)游記》嗎?里面有一段話我很喜歡,他說,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物學(xué)的死亡;第二次是社會宣布你死亡;第三次是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離開這個世界?!?/p>
“所以呀,鴨梨,只要你還記得我,我就還活著,活在你心里……”
黎簇緊了緊握著蘇萬的手,他這一年一直在逃避死亡這個話題,他不愿意面對,可是現(xiàn)實是他不得不面對。蘇萬比他灑脫,他一直都在給黎簇做預(yù)防,他們曾好多次聊起這個話題,每次黎簇都打岔,他在逃避,他在害怕,他不能想象沒有蘇萬的世界將是什么樣子的。
他原本就在黑暗,是蘇萬帶給了他光。他的世界分成兩半,一半是有蘇萬的世界,一半是沒有蘇萬的世界。沒有蘇萬的世界是昏暗的,寒冷的,荒蕪的。
這一年來,他也沒有放棄尋找解救蘇萬的辦法,但是一無所獲……他知道張起靈也在暗中想辦法,可是也沒有收獲,連張起靈都沒有辦法的事情,黎簇不敢深想……
黎簇回過神來,看了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黎簇扭頭去看蘇萬,他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的,睡著了嗎?
黎簇握著蘇萬的手腕,想要把他抱回去,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黎簇顫抖著手去探蘇萬的脈搏,脈搏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黎簇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又俯下身去聽他的心跳聲,安安靜靜。
“怎么會?我們……我們剛剛還好好的聊著天呢……怎么……怎么會……”黎簇顫抖著手摟過蘇萬,眼淚奪眶而出?!叭f萬,你醒醒啊,你別嚇我,你醒醒……”
房間里,安靜睡覺的張起靈心口鈍痛,猛地睜開眼睛,捂著心口,翻身起床奪門而出。被吵醒的吳邪一臉懵逼,看著張起靈慌亂的樣子,睡意也散的七七八八了,趕緊穿鞋跟上去。
張起靈來到院子里的時候就看到黎簇抱著蘇萬在哭,張起靈心口鈍痛,愣愣地上前,顫抖著手去探蘇萬的脈搏,然后僵在原地,顫抖著手去摸他的臉,“萬萬……”
緊跟過來的吳邪看到這個場景,心下一緊,睜大眼睛,不敢置信,明明幾個小時前他還活蹦亂跳的,怎么就……
睡夢中的梨花閣的人齊刷刷睜開眼睛,感覺心頭的一直束縛著自己的東西突然消失了,心下一緊,猛地起身沖出房門。來到院子里看到這場景,便明白過來了,愣了幾秒,重重的跪在地上,沉默地低著頭,臉上滿是悲痛。
小樓里的其他人也被動靜吵醒,來到院子里,看到這場面,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悲傷的情緒籠罩著小樓,夜空中繁星點點,圓月高懸。多美的夜空啊,卻有人再也看不到了……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小樓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梨花樹死了。經(jīng)歷了長途跋涉移植還頑強的存貨下來的梨花樹,在親手種下它的主人死的那天清晨同他一同離開了……
之后,凌云像之前一樣,撐起了梨花閣。黎簇和張起靈舉辦了蘇萬的葬禮,然后黎簇就人間蒸發(fā)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張起靈也郁郁寡歡了很長一段時間,吳邪以為他會想不開,可是他沒有,他后來又走出來了重新開始生活。吳邪以為張起靈又格盤了,可是張起靈否認(rèn)了這個猜想。
面對吳邪的疑惑,張起靈淡淡開口,“萬萬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只要我們不曾遺忘,故人就未曾離去,我們也就有了來處?!?/p>
再后來,黎簇再次有消息的時候,是一個聲稱是黎簇手下的人,拿著黎簇的骨灰來到了雨村,傳達黎簇的遺愿——跟蘇萬埋在一起。
吳邪他們按照黎簇的遺愿,把他和蘇萬埋在了一起,他們的墓旁邊,有一棵梨花樹。那棵梨花樹是蘇萬死的時候黎簇親手種下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亭亭如蓋。
黎簇下葬的時候,正趕上梨花開,風(fēng)一吹,雪白的梨花灑落,飄到他們的墓碑上,像下雪一樣。
后來的后來,吳邪他們才知道,黎簇消失的日子是去了他和蘇萬一起去過的地方,還有他們想去但沒去過的地方。他在最后一個地點,安排好后事,然后了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
“死亡最強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讓人死去,而在于讓留下來的人不想再活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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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一個世界結(jié)束啦??!??(ˊωˋ*)??
作者撒花!!?(?^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