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香默默垂下了眼皮,以免露出心里的嘲諷之意。叫啥姐姐呀?我可沒有你這樣的老妹妹。
她不出聲,讓楊二妮很不滿,兩條粗眉斜豎起來:“花氏,你進(jìn)門半年無所出,現(xiàn)在我嫂子有了身孕,這是楊家的第一個孩子,絕不能是個庶出身份。娘已經(jīng)做主把嫂子抬了平妻,以后這孩子就是將軍府嫡子,繼承我哥的爵位。今天就是來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見,總之你同不同意,事情已經(jīng)定了?!?/p>
花無香慢慢的啟唇:“我同意。其實(shí)別說是平妻,就是正妻的位置,我也是可以出讓的?!?/p>
楊二妮臉色呆了呆,倒是胡姨娘眼中有精芒一閃。
楊二妮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花無香詭異的笑了笑:“胡……大妹子定然是明白的。這件事我知道了,也不反對,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還要上山打柴。”
楊二妮氣勢洶洶而來,很想在花無香面前作威作福一番,很想看到花無香被打落泥沼,向她搖尾乞憐,可花無香這樣的反應(yīng),著實(shí)讓她有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豪無痛快之感。
她不由怒道:“你跟我裝什么算?現(xiàn)在將軍府是娘在當(dāng)家做主,家里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然都是要握在娘手里的。我問你,你憑什么不把元京城里的鋪面交給娘打理?”
花無香了然,這才是目的吧!
她做出一副委屈之色:“二妮這是什么意思?我的嫁妝箱子一個不落都抬進(jìn)了將軍府,身邊連一個銅子都沒有留,手上更沒有什么鋪面契書了。不信可以去查嫁妝單子?!?/p>
楊二妮尖聲道:“不要叫我二妮,我叫楊寶珠。”
“是,寶珠小姐?!?/p>
花無香從善如流。聽到她的稱呼,楊寶珠奇跡般地平復(fù)下來,心底升起得意:“算你識趣。我問你,你爹真沒給你陪嫁鋪面?”
花無香掩飾心底的嘲弄,語氣真誠:“我們花家,也只是江南小商戶,在小縣城里有幾個小鋪?zhàn)?,做點(diǎn)本小利微的小買賣,哪有那個實(shí)力在京城買鋪面?不瞞寶珠小姐,我爹已經(jīng)把家里大部分產(chǎn)業(yè)變賣,都給我添置了金銀首飾,家里沒多少剩余了?!?/p>
楊寶珠深沉的眼珠子咕嚕嚕亂轉(zhuǎn):“你莫不是在騙我?往年聽人說你們花家有萬貫家財(cái),難道都是說假的?”
花無香慢條斯理的說道:“寶珠小姐,我那嫁妝單子的總價(jià)值是十二萬八千貫,真的已經(jīng)是花家所有了。不說別的,單是你頭上簪的這一套赤金嵌寶頭面,就值一千兩銀子。手上的羊脂白玉鐲,一千三百多兩。身上的蜀錦衣料子,一百五十兩一匹?!?/p>
楊寶珠嚇了一跳,不自然的摸了摸頭上的首飾,以及手腕上的鐲子,狠瞪她一眼道:“這可不是你的,這是皇帝賞給我哥的。我哥說,以后都是我的嫁妝?!?/p>
花無香笑了笑:“我當(dāng)然知道,寶珠小姐怎么會偷戴不屬于自己的首飾。這當(dāng)然是皇家給楊將軍的賞賜。我只是希望寶珠小姐知道,我爹很疼我,真的是破家嫁女了。”
胡姨娘也不知是相信了,還是不相信,只疑惑的望了一眼花無香。她也不是沒點(diǎn)算過花氏嫁妝,只是有點(diǎn)奇怪,為什么嫁妝單子里只有金銀首飾和名貴衣料,竟是沒有田莊鋪面,這顯然與世情不符。
只聽花無香又道:“寶珠小姐想要鋪面,其實(shí)也好辦的,去買就好了嘛!不拘田地,宅子,什么都可以買。金銀首飾多了也沒什么用,不如買了田莊鋪面,將來都是留給子孫的基業(yè)?!?/p>
楊寶珠哼了一聲:“那你爹怎么沒給你陪嫁田莊鋪面,反而賣了田莊鋪面全換成金銀?”
花無香做出強(qiáng)笑之態(tài):“我爹也只是個小地方的小地主,沒見過大世面的人,聽說我要嫁到將軍府,歡喜不盡,只知道盡其所有陪嫁。至于買田莊鋪面,他原是讓我在京城自己買的。不過我也聽人算過,這些銀錢如果都換成良田,足有兩萬畝。如果換成鋪面,能換半條街?!?/p>
楊寶珠眼里突然閃過興奮之色,還沒等她形之于外,花無香忽道:“寶珠小姐,我把這些都送給你,你能不能在你大哥面前替我美言幾句,讓他早點(diǎn)接我進(jìn)府?”
她又轉(zhuǎn)臉對胡姨娘道:“胡妹妹,如今你懷有身孕,不方便在婆婆面前盡孝了,定然不會阻止我回府盡孝的對不對?”
茶里茶氣的表情,幾乎像一記重錘擊打在胡姨娘心口,讓她氣悶難言。
偏偏楊寶珠覺得花無香無論言語還是想法,都再正常不過。這才對嗎!這才是棄婦該有的態(tài)度。何況那些嫁妝……
她板起傲嬌的臉:“花氏,你們家以前是怎么對我家的,難道已經(jīng)忘記了?我哥如今還肯遵守約定娶你為妻,你就該心滿意足了,還敢有多余的想法不成?我告訴你,我們楊家是斷斷不會讓一個商戶女進(jìn)門做當(dāng)家主母,你死了這條心吧?!?/p>
花無香訕訕的笑著,兩手在衣襟上搓了搓,仿佛真是為了高攀將軍府感覺不好意思。
曹嬸子探頭,見話告一段落,笑著招呼:“大小姐,胡姨娘,飯做好了,擺飯吧!”
花無香識趣的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慢!”胡姨娘突然出聲。
花無香不解的轉(zhuǎn)過身來:“何事?”
“姐姐,我腹中是將軍嫡子,無比尊貴,怕這小莊子上食物粗陋不干凈,你能不能為我試吃?”她表情又真誠又坦蕩,完全一副為孩子著想的模樣。
楊寶珠眨巴著眼道:“這是你的福氣,還不答應(yīng)。”
花無香嘆了一口氣,跟她們一起走進(jìn)了莊子堂屋。曹嬸子早把做好的飯菜一樣樣擺在桌上,一盤雞,一盤五花肉燉蘿卜,幾張薄餅,一盆蛋花湯。樸素的農(nóng)家大鍋菜,可也不是一般農(nóng)家吃得起的。
楊寶珠扶著胡姨娘坐在主位上,示意花無香服侍她們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