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們沒走多遠，果然瞧見了轉(zhuǎn)角處的一家布莊門前停著一輛略顯奢華的馬車。

一個年輕美艷的婦人在車前一臉憂心的訓(xùn)斥著下人。我和月娘還未走近，她懷里的小孩兒就已經(jīng)開口叫出了聲，“阿娘～”

那美艷婦人聞聲轉(zhuǎn)頭，臉上又驚又喜，立馬迎了上來，“霜兒啊，你嚇壞娘親了，你跑哪兒去了！”

我瞧著那張與我五分相似的臉離我越來越近， 大腦有一刻的空白。

這就是我的娘親嗎？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樣了……

原來曾經(jīng)的她是這樣美艷動人啊，可我的記憶里只有她瀕死時模糊的憔悴容顏。

我像是要把這張臉刻進腦子里，一動不動的望著她。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直勾勾的視線，轉(zhuǎn)頭望向我那刻也是愣了一下，許是也訝異于我與她有些相似。

將孩子歸還，直到那馬車已經(jīng)遠去，我也還在自己的思緒里沒能走出來。

月娘扯了扯我的衣袖，問道，“你怎么了？”

我不答反問，“那孩子幾歲了？”

月娘答道，“看著也就三四歲吧?！?/p>

三四歲？那豈不是快了？

我忙又問，“那是誰家的馬車？”

月娘雖然疑惑我問這個干嘛，但想了想還是回道，“戶部尚書葉大人家的，上次他府上太爺生辰，我去過他府上祝壽，見過這馬車，也見過這位夫人?！?/p>

戶部尚書？

兒時的記憶我確實記得不太清晰，更不知道家里是因為什么事遭的變故，如今看，家里似乎還一切平常。那究竟是什么樣的事能讓一個位居高位的家族突遭變故？

難道？和太子被廢有關(guān)？

一時之間，我竟不知該不該繼續(xù)留在太子府為林霄云他們做這個內(nèi)應(yīng)。

二十二

賑災(zāi)款的事很快就被捅到了圣上面前，聽聞圣上大發(fā)雷霆，罷免了與賑災(zāi)一事有所牽連的數(shù)名官員，太子也被禁足太子府思過。

我聽到月娘與我談?wù)撈疬@個消息時心頭一緊，難不成葉家也在這罷免的官員里？

我顧不得還沒到一月的時間，召來信鴿，書信與林霄云，問他罷免名錄里是否有戶部尚書?？粗澴语w出太子府那刻，我才清醒過來，這問題太過越矩，不應(yīng)該是自己能問出來的，林霄云也不一定能給我回復(fù)。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收到回信，等著回信那幾天我度日如年。一方面是擔(dān)心這事兒真的是牽連葉家亡族的真正原因，一方面看著連續(xù)從太子寢殿內(nèi)抬出的尸體，又覺得這個畜生確實該廢，若是真的讓他坐上了那天子之位，不知道還有多少妙齡女子要慘死在他手上，百姓的日子也更難以想象。

幾日后，我收到了林霄云的回信，他告訴我尚書府沒被牽連。我原以為他就算告知我了也會追問我與葉家是何關(guān)系，但沒想到他一句沒問。

不過葉家沒被牽連還是讓我松了一口氣，如果家里當(dāng)初不是因為這個事兒受的牽連那就應(yīng)該與太子被廢的事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了。

思及此處，我又不免想起近日太子的所作所為越發(fā)癲狂，一時心里憤恨，便隨手書信給了他。

我這會兒倒是真的希望這太子能趕緊被廢，多在位一天不知道他的權(quán)勢還會壓死多少人

我承認我是自私的，如果當(dāng)時知道太子被廢真的是引起我家變故的主要原因，我應(yīng)該不會寫下那封書信，更不會再答應(yīng)林霄云繼續(xù)在太子府里做內(nèi)應(yīng)。

我寧愿在一旁旁觀歷史的發(fā)生，也不愿意成為這段歷史的參與者與推手。

或許我只是想少一點負罪感，又或許是無法接受自己一生悲慘命運的開始，是由自己親手參與造成的。

二十三

身在地獄的日子還在繼續(xù)著，身邊的樂師一個個被替換，我看著一個又一個新面孔交替，她們無一例外，都很美麗，也都慘死在了太子手里。

神奇的是，我和月娘還有同組的其他人一直平安無事到如今。我原以為以我們的容貌，這么久的都平安度過，挨到太子被徹底廢那天應(yīng)該也是沒問題的，卻沒想意外總是來的如此突然。

那天我如往常一樣撫著琴，太子不知為何突然停在了我面前，我本以為他和往常一樣，只是在我身前站定一會兒，卻不知為何，俯仰之間，我的手腕就被他抓住，緊接著他將我拽離了座位。

我一時沒能反應(yīng)，面前的琴都被掀飛在地，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被太子扔在了榻上。

我環(huán)視周圍，榻上還有幾個衣衫盡褪的妖嬈女子，正眼神迷離的瞧著太子。我瞧著她們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恐怖驚人。

我嚇的四肢并用，往外爬去，還沒爬幾步，就感覺頭皮刺痛，原是太子扯著我的頭發(fā)，將我拖了回去。

外頭的樂聲未停，聽著應(yīng)該是說不盡軟玉溫香，繾綣旖旎的曲子，落盡我耳里卻只覺無限凄涼。我內(nèi)心絕望異常，我呼喊著，幻想著下一刻林霄云就能出現(xiàn)，身披鐵甲，斬斷面前的珠簾紗幔，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將我救下，我希望外頭的人能沖進來幫幫我，可我知道，沒人能來救我了……

指甲在光潔的地板上磨出了道道血痕，我終于放棄了掙扎，任憑那馬鞭落在我背上，皮開肉綻。

哪怕我在妓館長大，但也從小未曾吃過半點皮肉之苦，這樣的鞭撻對于我來說無疑是酷刑，我自是沒能堅持多久就暈了過去。

只是昏迷之前，我似是聽到了太子傳了太醫(yī)，說是要為我診治。我原以為我聽錯了，等待我的不過是草席一裹，曝尸荒野，可我沒想到我竟真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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